在路上黑哥给火葬场打了电话,金杯车一路飞驰,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
后半夜我们到了火葬场。火葬工老董晚上值班,在火化间外面迎到我们。看我们下车,他过来问:“什么尸体这么急,大晚上的要焚化。”
黑哥面色凝重:“王馆长和你讲过没有。”
“说了,”老董道:“不管你们带来什么尸体,不管有没有死亡证明,我都要帮着你们烧掉。”
黑哥“嗯”了一声,来到车后面。后门已经打开,解铃背着尸体从车上下来。这具荫尸身上盖着衣服,遮得严严实实,老董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
三儿捆得结实,扔在车里,他现在就是死狗一堆,谅他也跑不了。众人跟着老董进到火化间,我还是第一次深更半夜来这里,有点慎得慌。
老董打开火化炉,预热了片刻,让我们把尸体放在传送带上。
解铃解开了尸体外面的衣服,尸体一露出来。老董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磕巴地说:“这,这是木乃伊吗?”
解铃点头:“说木乃伊也对。董师傅,今晚的事,事关重大,你不要说出去。尸体焚化即可。”
这具荫尸实在恐怖,饶是老董身经百战,也有点害怕。他哆哆嗦嗦发动了传送带,火炉门打开,尸体随着带子传送到火炉里,里面顿时喷出高达千度的大火。
火像是喷枪发射出来的,又硬又猛,从火炉缝隙看进去,荫尸整个被大火包围,烧得嗞嗞乱响。
在场的众人都静悄悄的,表情很复杂,个个五味杂陈。
眼瞅着烧了一半,忽然传来“叮铃铃”清脆的响声,我们把目光聚拢过来,声音发在解铃身上。他从兜里掏出那枚从棺材里取来的玉牌,玉牌响个不停。
“怎么回事?”二龙问。
突然老董惨叫一声,噗通摔倒在地。我和黑哥赶忙把他扶起来,这一扶,我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老董表情扭曲,两只眼睛血红,他挣脱我和黑哥,侧着脸似乎在用耳朵听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睛好像目不视物,像个瞎子。
“谁在烧尸?”他的口吻和语气全变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严厉至极。
解铃提着叮铃铃响的玉牌,来到他的面前,沉声问:“你是谁?”
老董背着手:“你们摊上大事了,你们可知道为什么落葬这具荫尸?”
“你是马丹龙?”解铃问。
老董嘴角裂开,极为阴森地笑:“落葬荫尸,非我一人能力可为。这里水很深,前后布局五十年。你们莽莽撞撞,一朝而破,改变天运,影响国势,罪孽深重。”
“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解铃看着老董说:“荫尸落葬这几十年,夺占生人气息,阴魂夺舍他人身躯,造了无穷无尽的孽,留之何用!”
老董笑笑:“幼稚。今日之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日后自当报应。”
说完这句话,他翻了白眼,身体一软摔在地上。我赶忙把他扶住。老董脸色煞白,没有血色,额头上都是浸出的冷汗。
我把他搀到一边坐着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行走江湖的老手,刚才这一幕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惊讶。黑哥担忧地说:“解老弟,刚才是怎么回事。鬼上身了吗?”
“马丹龙很邪门。”解铃说:“他居然有鬼通,行走阴间,感玉牌而遁此处,上了老董的身体。”
“他知道是我们做的吗?”黑哥问。
解铃摇摇头:“刚才话里话外的你也都听见了,不用担心。用鬼通上身,是看不见东西的。他不知道咱们做的。这件事在你们这到此为止吧,谁也不要往外传,关于这具荫尸的来历,我会好好调查的。”
等了片刻,老董慢慢苏醒,擦着惺忪的眼,虚弱地说:“刚才怎么了?”
黑哥道:“老董,你低血糖,刚才晕过去了。”
“是吗,”老董擦擦冷汗:“烧完这具尸,我该回去休息了,这几天确实睡眠不太好。精神有些恍惚。”
大概二十分钟后,火渐渐熄灭,传送带出来,荫尸已经烧成渣了,上面是一层黑黑白白的骨灰。
解铃找来一个盒子,把骨灰全都扫了进去。他要回去好好处理,还要作法超度吴王氏的阴魂。他再三叮嘱我们,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小心惹祸上身。
我口头答应,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我不认识什么马丹龙,刚才老董说的那些鬼话,也没怎么听进去。总觉得一具尸体而已,哪有那么邪乎。
为了骨灰盒的事,前前后后折腾多少天了,起起伏伏的。我累得不轻。我和黑哥请了两天假,回家好好休息,等缓过神就去上班。
我和黑哥有了同生共死的经历,情分上自然近了一些。等我休息好了,到单位上班,他还勉励了几句。态度比以前好多了。
执尸队的几个哥们特别高兴,热烈欢迎我,晚上一起聚了餐。
这次我下定决心,既然选择了这行就要好好干,前途还是有的。我下一步计划,在城里买房。然后找个对象安顿下来,哥已经过腻了漂泊的生活。
自从上件事之后,我更加认清了八家将都是高人,尤其解铃和解南华哥俩,和他们交往,有利无害。我没事就给解铃打电话,可他的手机要么占线,要么空响很多声无人接听。
这些高人也不知平时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打过几次电话找不到人,就倦懒了。这帮人架子太大,和我不是一个位面的。
黑哥最近打了招聘广告,又招了两个业务员。黑哥一直瞧不起义叔开买卖的小家子气,他有雄心想把公司做大,加上最近业务量增多,必须补充人手。
我作为单位前辈,自然要帮助提携新人。有时候,新业务员拉来殡葬业务。我也跟着他们去忙活。
在殡仪馆结束完一单业务,业务员跟着丧户家属去吃饭了。我没跟着去,干这个工作跟婚礼主持人差不多,见天都在饭店里吃席。在外面吃饭,油大盐多不说,总不是太干净,吃的我小肚腩都出来了。有这样的宴席能推就推,真不如回家下小厨房自己做点饭,吃的安心。
把他们打发走了,我看看天色还早,想起老董来了。
老董那次被马丹龙附身,一直病恹恹的,回家休息了一阵,现在又来上班。我到门口小卖铺,买了条烟,到殡仪馆后院的员工宿舍去看望他。
一到宿舍大院,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大都穿着殡仪馆的工作服。都是工作人员。老董围在圈子里,口沫横飞,正在讲什么。
看我来了,他大老远招手:“小齐,来,来。”
我溜溜达达过去。问咋了。
老董激动地说:“我说我看见鬼了,他们不信。”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鬼,你别胡说。”
我经常在殡仪馆混,员工们互相都熟悉,他们笑着说:“小齐都说你胡说八道。大白天见鬼,上哪说理去。”
老董火了:“我本来就看到了,就在刚才,我正躺着打盹,门口就站着鬼。”
我仔细听,才明白怎么回事。刚才阳光正足,老董身体不舒服,靠在床头打盹,模模糊糊就看到门口站着个人。当时老董半梦半醒,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擦擦眼。门口站着个小孩,小孩大概十岁出头的年纪,是个小男孩,脸色煞白。皮包骨头的瘦,脸上其他五官看不清,只能看到两个黑森森的眼睛和像是黑洞一样的嘴巴。
老董当即就害怕了。这小男孩什么都没穿,光着身子,周身雪白,就站在那,直勾勾瞅着他看。
老董勉强撑起身子,想问孩子是哪来的。那小孩走进来,绕着老董躺的床开始转圈,越转越快,老董睡的迷糊,本来就头晕。更是感觉恶心难当。他想拉住小孩问问怎么回事,小孩也不说话,他感觉全身动不了,像是鬼压床一般。
小孩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他,这次离得近了。老董吓得差点没尿床上。小孩脸上其实没有五官,只有眼睛和嘴三个黑洞。目光阴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劲。
听到这里,我心咯噔一下,小孩的样子怎么这么像东南亚巫师炼制的小鬼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