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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棋子与下棋的人(中)

某一瞬间,王阳明以为他已是看透了唐逸,甚至他认为唐逸只对钱财感兴趣,至于周围的一切似乎抱着平平淡淡的心态。两人坐在屋檐底下,看着雪花飘落,足足半盏茶的时间,两人再没有任何的言语。

唐逸的脸上始终带着平静的神情,他看着茶杯里边的茶水,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

王阳明问道:“唐兄为何笑了?”

唐逸说道:“府里的小丫鬟知道我喜欢喝茶,且喜欢喝铁观音,特地给我准备了一些,有心了。”

王阳明说道:“话说回来,在下认为,唐兄除了喜欢钱财之外,对于茶道的确非常热忱。”

唐逸看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说道:“茶是雅物,亦是俗物。

进入世俗社会,行于官场,染几分官气。行于江湖,染几分江湖气;行于商场,染几分铜臭;行于清汤,杂几分脂粉气;行于市侩,染几分市侩气;行于家庭,染几分小家子气。

熏得几分人间烟火,焉能不带烟火气。”

王阳明眉头微蹙,说道:“这便是唐兄喜欢喝茶的缘故?”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我享受的是喝茶的味道,因为我始终是以”享乐人生“为宗旨的。”

王阳明听完脸色微滞,哈哈大笑说道:“我倒是有个熟识的人,他也是极其喜欢喝茶,但是跟唐兄却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王阳明笑道:“比起喝茶,他更觉得泡茶来得有趣一些。”

唐逸问道:“有何区别?”

王阳明想了想,说道:“那人曾经说道,喝茶就好比女人已经拥入怀中等着你细细品尝味道,但泡茶却是充满了未知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杯茶水是什么味道,就像是爱上了一位姑娘,两人之间隔着层神秘面纱,充满无限撩人的乐趣。”

唐逸笑道:“倒是一个有趣之人。”

王阳明点了点头,重重叹了口气,说道:“的确是一个非常有趣之人,不过跟唐兄你不同的是事,唐兄想要当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而那个人却始终扮演者非常沉重的角色。”

唐逸愈加好奇,说道:“沉重的角色?”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记得有一次,天色已经昏黑,我同那个人坐在酒楼喝茶,木窗底下恰好是一座热闹的大桥,桥上人头攒动,游客行人如织,只见桥上两侧摆着许多小摊,有卖各类杂货,也有卖小点乾果,还有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大桥中间步道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有坐轿的,有漫步的,也有挑担的,还有马车与运货的,而桥底下则是有几艘船坊游过。

便是这样一副再普通不过的落日黄昏的桥头画面,那个人却是看得出征。

当时他看着桥头景色,说道:“底下的人们,每个人都在努力的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每天都在学着这样那样的退让、忍受、甚至伪装。

似乎每个人每天所走的路,都有着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

娶妻、生子、嫁为人妇,作为人夫……无论是谁都在努力的扮演着自己的身份,努力的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世人皆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们每个人就如同这世上粉墨登场的戏伶一样,登台了就没有退路,即使遍体鳞伤也要选择唱到落幕为止。”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王兄还有一个有趣的朋友。”

“他并非我的朋友。”

王阳明摇了摇头,笑道:“他是我的死敌,我与他有着刻骨的仇恨,彼此都是势不两立。”

唐逸淡淡笑了笑,王阳明看着唐逸,问道:“却不知唐先生对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何想法?

愿意选择成为一名上台表演、供人取乐的戏子,还是袖手旁观、乐意看戏的观众?”

唐逸端起面前茶水,忍不住闻了闻,而后直接一饮而尽,说道:“所谓人存在的意义其实有些虚伪,这就如同病人比正常人更懂得什么是健康,承认人生有许多虚假意义的人,才能够更加懂得寻找人生的信念。

我并不想当戏子,也不想当听众,我只想在自己的世界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就好。”

王阳明微微沉吟,说道:“什么是人生的信念?”

唐逸耸了耸肩:“这显然是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我认为所谓信念,就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个目标,一个重大的责任即为了一个大事因缘,自觉觉他,共觉圆满,而真正认识到“海纳百川”。所以,所谓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找到自己的本质,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穷尽一生去实现,也就功成身退了吧。”

王阳明点了点头,目光微亮,笑道:“那唐兄可曾想要知道,我那个仇敌有着什么样的信念?”

唐逸眉头微皱,问道:“什么信念?”

王阳明看着漫天雪花纷飞,轻声说道:“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

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

这句话有着许多耐人寻味的理解,但究其本意的话可以解释为,天下之人皆是污浊不堪,为何不选择同流合污呢?

唐逸脸色微愣,虽不知道王阳明的死敌是谁,但那个人说这句话,,任人听起来,都会忍不住骂一句神经病!

王阳明又给唐宇沏了杯茶水,他就像是没有说过什么话似的,脸上带着温风和馨的微笑,但若仔细却观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眼神并没有像他外表这般内敛,充满了犀利、侵占、掠夺、杀戮、还有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仇恨。

唐逸将茶水喝下,果然每个人心里边都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即便是王阳明这般看似随性之人,聊到毕生死仇的时候,

他也会变成一个从骨子里边透入着疯狂之意的男人。

“话说回来,我还欠着王兄你的人情。”

唐逸将茶杯放下,说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王阳明脸色微滞,灿烂笑道:“唐兄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到江南上任便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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