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喉间梗了一下,在安谧的注目下,有些话他不忍说的太明白,便委婉道:“安谧,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医生来跟你聊聊天,你……”
安谧别开脸道:“我不需要。”
秦隽见她抗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看着她,又看着她缠着纱布的手,心里有点沉。
安谧低声道:“我知道我现在不正常,精神出了问题,我也不是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不怕别人把我当疯子,从小我就觉得自己不正常的,以前能忍,现在忍不住了而已,可是秦隽,我不想看医生。”
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会发疯,也不忌讳这一点,这才是最可怕的。
秦隽好像声音被堵在喉间,一时说不出来话,半晌才无助道:“可是安谧,你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就像刚才,我怕你再伤害你自己,你刚才甚至都不觉得痛,这次是割手,下次呢?我很害怕你知道么?”
她自残就这样,若是自杀呢?
他可以看着她,让人时刻看着她,可是有些事情,不是看紧了她就能绝对杜绝的。
安谧闻言,笑了一下,突然含泪看向他,笃定道:“我不会自杀的。”
秦隽事实看着她。
安谧意识突然有些涣散,怔怔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喃喃道:“我只是恨自己,所以不会在意会不会伤害到自己,可是我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我活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没有为她报仇,我失去的一切都没有拿回来,我怎么可能死呢?”
她这话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在自我拷问。
秦隽更加好奇她想起的那些记忆,很想追问。
或许现在,就是追问的最佳时机。
秦隽迟疑着问她:“安谧,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你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安谧看向他,目光那么深,那么长,透着悲伤,说是看他,可又好像在看什么更加缥缈虚妄的东西。
看着看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她瞳孔一缩,突然惊恐起来,不安的抓着衣服,呼吸变得急促,突然想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惊弓之鸟似的惊惶无措,秦隽看着心头抽痛,忙过去跪在地上,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好声好语:“好了好了,别想了,我不问你了,你别害怕,我不问了,都不问了。”
安谧缩在他怀里,手抓着他的衣服,流着泪抽着气,哆哆嗦嗦的开口:“我害死了她……我看着她死在我面前,那双眼睛瞪得好大,她的身上都是血,好多的血……她让我走,可是我走不了……我怎么能走呢?”
“我宁愿是我死……”
“都是我的错……我真的……我不配活着的……我该死……我就该和她一起死在那里……”
她不停地说着这些自恨自厌的话,突然又摇头激动的否定:“不,我不能死,我得活着,活着才能给她报仇,对,报仇!”
然后又在秦隽怀里激动起来,歇斯底里:“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我要她不得好死!我……”
秦隽死死地按住她,正好看到刘姨不放心上来了,正站在门口震惊的看着他们,他见状立刻道:“去拿镇定剂!”
他昨天带她出院回来,是拿了一些镇定剂回来的,怕她再激动失控。
刘姨忙跑开了。
安谧还在他怀里激动的叫嚷发泄,却翻来覆去都是杀人报仇的话,别的信息听不出来。
秦隽用力按着她在怀里,一直到刘姨拿来镇定剂,秦隽要抱着她,只能刘姨帮忙打针,刘姨赶紧在秦隽的简单说明下,将镇定剂给安谧打进身体。
安谧很快冷静,昏睡。
等帮着把安谧弄好在床上,刘姨才犹豫着问:“秦先生,夫人她……到底怎么了?”
秦隽淡淡道:“受了点刺激。”
刘姨面色凝重起来,显然秦隽的说法是委婉了的,她也明白了。
秦隽想了想,对刘姨吩咐:“你跟家里的佣人们都交代好,保密。”
刘姨都懂:“我知道怎么做,您能放心吧。”
秦隽不再多言,只看着安谧的睡颜一脸沉重。
刘姨提醒道:“秦先生,刚才夫人的手伤的太严重了,还是铁制的剪刀割伤的,在家里处理恐怕不够稳妥,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最好打个破伤风。”
秦隽本来也打算过后带她去医院的,她手伤的严重,却不能直接不管就带去医院,那不知道流多少血,这才先做些处理,之后再去医院。
他点头道:“我一会儿带她去。”
刘姨这才离开。
过了会儿,秦隽抱着昏睡的安谧下楼了,带她去了医院。
他们出去快一个小时后,武姨奶回来了,还有叶繁繁。
因为以为安谧今天不会出去,且有秦隽在家里陪着她,叶繁繁和武姨奶去了医院,一来保护武姨奶,二来也替安谧去看看谭安颖。
可一回来,看到家里在换沙发,武姨奶很奇怪,问了才知道,安谧自残,伤的挺严重,已经去医院了。
武姨奶急的啊,又带上同样着急的叶繁繁去了医院,不忘给秦隽打电话。
。
虽然秦隽处理过安谧的伤口了,可他到底不是医生,处理的也不算特别好,所以医生拆开做了检查,看看伤到骨头没有,确定没有才重新处理包扎,又给打了破伤风免疫球蛋白。
从始至终,安谧都没醒。
冯淮安刚来看过谭安颖,正要去颂园看安谧,也幸好先打了电话给秦隽问安谧的情况,知道了安谧来医院了,不然也得空跑一趟。
得知安谧自残伤的严重,冯淮安又心疼又生气,质问秦隽:“你怎么照顾她的?怎么能让她有机会自残?”
秦隽不反驳什么,深深地自责懊悔:“是我的疏忽。”
冯淮安也知道秦隽爱安谧深重,比他更不忍心,也不好太过责问,只道:“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尽快让她看医生做治疗吧,不然这次是自残,下次说不定就是自杀了。”
秦隽否定道:“不行的的,她不肯。”
“你跟她提过了?”
“嗯,她自残后,神智清醒的,我提过这件事,她不愿意,她还跟我说,她是自恨,所以无谓于伤害自己,但是她不会自杀,因为她还有仇要报有事要做,不能死。”
冯淮安惊愕的看向安谧。
秦隽苦笑道:“人发疯失常不算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清醒的让自己发疯,淮安,我现在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
其实不只是他,冯淮安何尝不是?
他这么多年看着安谧长大,知道安谧的那些伤痛不堪,一直都知道她有心理疾病,一直怕她有朝一日会崩溃发疯。
可原来他知道的只是一部分,他害怕会导致她失控的那些都没能击垮她,反而是童年的记忆一朝涌现,成了压垮她的致命稻草。
现在,一切无可挽回,他疼了那么多年的人,把她当做珍宝一样捧着爱着,知道她的坚韧和脆弱,懂得她的理性和疯狂,现在,却要看着她发疯。
他的心痛,不亚于秦隽。
他不知道怎么办,更不知道怎么跟爷爷说。
冯淮安思量许久,提议道:“既然让她发疯的是童年的经历记忆,她也想要报仇,或许查清楚她当年的事情,才是治愈她唯一的办法。”
秦隽闻言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