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宅平日向来很冷清，尤其是祁南潇和温薄搬出去后，更加冷清了。
然而今晚却格外热闹。
大厅中间的沙发从祁景尧回来后，换成了中式的实木沙发，设计风格秉承传统中式家具的繁复雕花和纹路，这很符合祁景尧传统陈旧的思想风格。
祁景尧坐在上面，正一脸怒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
他对自己这孙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软硬兼施也用，然而他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不但没有，反而态度更加坚定。
看着一脸倔强坚定的孙子，祁景尧更加恼怒不已，他算是也小看了自己的好孙子，没成想他远比他父亲当年要固执多了。
“我再问你一次!一个月后，这婚你结不结？!”
祁南潇跪在地上，双膝已经麻了，浑身叫嚣着让人恨不得晕死过去的疼痛，可惜他清醒着，二十多年从未如此清醒过。
他声音沙哑，低声却有力地说了两个字，“不结。”
随着两个字脱口而出，迎接祁南潇的不是斥责谩骂，而是头破血流。
烟灰缸抛出一条拱形弧度，精准砸到祁南潇脑袋上，鲜血顷刻间从茂密乌黑的秀发间缓缓流淌下来。
疼痛早已让祁南潇脸色煞白，刺眼的鲜血滑过眉毛，眼睛，脸颊，最后在完美雕刻般的下巴汇聚成了血珠，滴答一下，地板开出一朵艳红玫瑰。
方文倩被这一幕吓得直接瘫在地上，瞳仁颤抖看着正襟危坐的祁景尧，祁景尧心狠手辣她早已见识过，只是无法相信，谁会对自己孙子下这么狠的手。
刚才那一下如果打寸，是会死人的。
她目光看向祁星竹，希望自己丈夫，能在他父亲面前说一句话。
可对方只盯着手机看，连头也不抬，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单方面解除这场婚姻？”祁景尧嘲讽道，“如果不是祁家在背后捧着你，如果不是你姓祁，你想和娶人家姑娘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祁南潇冷笑，“您说的对，天方夜谭，我自知配不上，所以单方面取消婚约，事后当事人也同意了，祁家没有任何损失，祁家和李家之间的来往也不会中断。”
“你……!”
祁南潇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祁景尧更加怒火中烧，眼神嗜血猩红，额头青筋直跳，指着孙子颤抖道:“你懂个屁!”
“……”祁南潇。
他懂，无非是看中李家红色背景，想一直抓住这根绳子，让祁家更上一层罢了。
祁景尧继续说道:“你既然享受了祁家带给你的荣华富贵，就应该知道，走什么样的路，才能一直让祁家昌盛下去。”
“我不认为联姻是最好的办法，”祁南潇说话间，鲜血趁虚而入渗进口中，鲜血的铁锈味让他一顿，伸手抹掉后，继续说道，“爷爷，从您交出公司移居到国外，父亲在位期间，可曾将公司越做越差？”
祁景尧闻言看向儿子，他活到这把岁数，一听这话，便知道话里意思。
“不曾。”
祁南潇继续问，“那么父亲将公司交给我，试问，这么多年，公司在我手底下，有没有退一分毫？”
不但没有，反而事业版图越来越大。
祁景尧自然知道。
他是人在国外，不是傻了，死了。
国内公司风吹草动，用不了多久便能传入他耳中。
“我承认，你们父子俩在管理公司上没让我失望过，公司的确发现越来越好，”祁景尧语气缓和，难得夸人，但下一秒，脸色一沉，“可你应该最清楚，有钱的同时，我们还最需要什么，”话到这里，祁景尧看向儿子，“星竹，这事你怎么看？”
一直隐形人的祁星竹，这会儿不得不出来说句话。
“父亲，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发表什么，可刚才我忽然又改变了想法，”祁星竹眼神意味深明看向儿子，“我觉得这场婚约，不能取消。”
祁景尧很满意儿子的回答。
但祁南潇听后内心冷嘲，他压根就从来不奢望父亲能站在他这边替他说话。
只是觉得明明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却一点共情没有。
“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祁星竹站起身，走到儿子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剩下的交给我吧。”
祁景尧沉声道:“你能让他一个月后和李家千金结婚吗？”
祁星竹无法给出保证，“太晚了，您该休息了。”
方文倩这时候倒是很有眼力劲儿，强撑软踏踏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老爷子身边，直接跪下来，恭敬说道:“爸，您身体最重要，接下来的事情，教给星竹吧，他一定会办好。”
祁景尧暗自思忖片刻，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方文倩人影消失在视线内后，顿时松了口气，眼眶一下红了起来。
谁不心疼自己儿子，可祁景尧带给她强大气场下的阴影，让她连哭都不敢。
撑着身子又爬到儿子身边，看着脸色惨白的儿子，哭的不能自己。
“你怎么就不能嘴软一下，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方文倩边说边给他擦拭血迹，“疼不疼？”
祁南潇摇了摇头。
“撒谎，”方文倩转头，“去拿药箱。”
躲在远处的众人面面相觑，须臾一人跑去拿药箱。
很快药箱拿过来后，方文倩手抖打开药箱，刚才一幕幕的残忍画面，让她缓不过劲儿来。
明明见血见多，却见不得儿子流血。
“忍一下。”方文倩说。
祁南潇看着她手抖成筛子了，“算了吧，我自己来，您去休息吧。”
“我没事，让我看看伤口，”说着不容拒绝小心去检查头疼伤口，发现伤口有点深，脸色更加难看，“恐怕得去医院。”
“母亲，去休息吧，”祁南潇挡住她手，“我自己能处理。”话落，眼神示意他人将母亲带走。
在祁家，地位最低的是方文倩，祁南潇一个眼神，方文倩在挣扎中，被带回了房间。
祁南潇又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
偌大的客厅最后只剩下父子俩人。
两人终于可以单独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