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字,那你也不看电视吗?怎么对现在的社会一点也不了解?”于连长还在不停的发问。
“我看啊,我房间里天天放什么手撕鬼子,裤裆藏雷,石头射飞机的抗日电视剧,战友们都爱看哩!”
“什么?你喜欢看那破逼玩意?”于连长用力的拍了拍轮椅。
连外面的我都看出来于连长不喜欢抗日剧了,可吴森贵还是大声道:“喜欢,喜欢的要命,常常看得哭哩!”
可见吴森贵不仅仅是不识字,还是个不会察言观色情商极低的大老粗。
于连长气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你这混球!老子就不喜欢看!”
“为什么?”吴林贵被骂的一愣。
“如果日本鬼子真的这么怂包,抗日战争需要打八年吗?如果双手就能把鬼子撕2半,那要飞机大炮做什么?这些电视剧都是垃圾,垃圾!是对我们抗战老兵人格和智商上的污辱!咳咳咳……”于连长激动的咳嗽起来。
“哎呀,连长你息怒,我就觉得看得挺热闹,可真没想这么多,你老别气坏了身子。”吴森贵赶紧蹲上来上下抚着气喘吁吁的于连长胸口。
“小吴,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人,不信你捏我的脸?肉乎乎的呢。”
“那你身上这花花绿绿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以前你没有啊!咱们军人整这个玩意,流氓似的,太不像话了!”
吴森贵端详着纹身,表情迷惘的道:“我也不记得了。”
于连长又张口结舌了半天,我想他一定是满肚子的问题又不知从何问起,又过了一会,于连长又问道:“就算当年你没死吧,那你看看我,我当时比你大十来岁,我现在都快九十了,你怎么外表看起来才四十岁不到?我们连的战友基本全都去世了,我以为我是硕果仅存的一个了,没想到还有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老。不,我们连还有一个呢,你记得以前跟炊事班长相好的那个女人刘翠花吗,身子五大三粗,脸小小的像个猴脸似的。她也活着呢,也在这个医院。只不过奇怪的是她好象做了变性手术,外表看起来像男人。”
我在旁想到,这个刘翠花不会就是小郎的老大吧?那个五大三粗长个小猴脸,说话却是老妇女声音的那位奇葩汉子?
“咱们兄弟几十年没见了,没想到行将就木时还能遇上,喝他娘个不醉不归!你去把翠花也叫来,不管她是男是女,反正都是兄弟!”
“知道!”吴森贵像阅兵典礼上执行首长命令的军人,一个快速的立定转身,还重重的跺了一下脚,一丝不苟的标准军人动作一气呵成。他迈着军步向外一溜小跑,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到走廊上倚着栏杆的我。
刚才他给我感觉是吊儿郎当,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很懒散,现在遇到于连长,仿佛唤起了他血液里的军人本性,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他变得表情庄严,站姿挺拨,步伐坚定。
“服务员……不,护士小姐,帮我买酒!上菜!越快越好!”于连长低头对着身上挂着的对讲器喊到。
不一会,我听到三楼的护士办公室轰动了:“什么?我没听错吧?于爷爷要喝酒吃饭了?你再问下确认清楚!”
“不可能吧!小月护士都哄了他三天了,他连口稀粥都不肯喝的呀!”
“是的,没错,老子要喝酒!”眼睛不好但耳朵却很好的于连长又对着对讲器大吼了一声。
不一会,几个护士像阵飓风一样从我身边叽叽喳喳欢快的掠过,他们一定是奔向食堂买酒打菜去了。
“你真的……没……没骗我?于连长还活着那?”一个尖利的老妇女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颤抖。
我转头一看,没错,正是小郎的老大,那个小脸大身板的汉子。想到这威风八面的黑道汉子上一世的名字叫翠花,声音又变成这样,真不知道这一幕小郎看到会不会崩溃。
“你都活着,凭什么咱们连长不能活着?”吴森贵不高兴了,用力的推了猴脸一把。
“是是是,快去看看咱们的老连长。”
于连长看见猴脸汉子的第一句话是:“翠花,上酸菜!”
“现在又不是在战场上了,啥好吃的吃不到啊,吃酸菜干啥呀?”翠花看到连长竟然动作扭捏起来,声音竟然嗲了几分。他想伸出兰花指捋下头发作风情万种状,结果只捋到钢针一样根根直立的短发,神情颇有些扫兴。
看到一个外形粗犷的大汉做娇媚小女儿状,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是不是,我一看到你就情不自禁的叫出了这句话,以前咱们连不都这么喊的吗?哈哈!”于连长大笑。
“你的老相好赵班长还活着吗?”
“哟,于连长你胡说什么呀?我才不是他的相好,他一厢情愿的好不好?”翠花将手放在屁股后面,撅起了满是胡须的嘴,娇嗔道。
我捂着嘴巴,拼命忍着笑。从我的角度看过,能看见翠花正在对于连长卖弄风骚,胡乱放电,看得出翠花以前喜欢的绝对不是什么赵班长,而是这位于连长。
于连长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我说翠花你咋也没变老,还穿的跟个男人似的?”
翠花呜咽着唱道:“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那谁把你打扮成这样?”
“人家不知道!”
“那你现在下面是……咳咳……”
“哎呀连长你好坏,这儿有人呢,晚上再说!”几朵红云迅速的飞上翠花的小猴脸。
吴森贵哭笑不得的立在那儿:“敢情我成灯泡了?那我退下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翠花妹子你可别误会!咱们兄弟几十年不见,先好好喝一盅再说。”于连长手忙脚乱的摆摆手,差点又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关门,上炕喝酒罗!”翠花走过来将门关上,他对我看了一眼。
从门缝里我看见于连长哈哈乐着端起了杯子,夹了一大筷菜放入嘴里。
顽固的厌食症竟然奇迹一般的好了。
不过我完全可以理解。男人之间有3种友情最靠谱,一是一起上过出生入死的战场;二是一起蹲过监狱;三是一起逛窑子。
这第三种事儿比较特殊,也比较私密,一般绝不会轻易对人说,还必须得瞒着女友或老婆。由于2人共同掌管一个肮脏的秘密,关系想不铁都不行。
反过来说,如果有朋友邀请你一起逛窑子,你该打心底里高兴,说明他把你当朋友,好朋友,真朋友。
对于连长而言,一个已经死了的战友,几十年后又突然的毫发无损的冒了出来,你说,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开心的呢?
在这种惊喜面前,还有必要坚持什么信仰什么不杀生呢?
刚才翠花看了我一眼,令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现在毫无疑问是男人的身体,可他的眼神很奇怪,很柔和,里面像是有条小河在流动,确实是很像女人的眼神。
更奇怪的是,如果人真的有前世今生,那是不是投胎转世后,仍然跟上一世外貌很相像?要不然于连长怎么会认出他们来?
人受到遗传基因影响,大多外貌会像他的父母才对,怎么会还像自己的前一世?
我想不通。
也许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灵异的事情,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错误,很多灵异事情本身就是现有科学无法去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