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残损甲胄,半副。”
“扎甲十五副。”
“铁质长刀,盾牌百二十副!”
“长枪,五十根。”
“火药,三十七斤。”
“药材…”
“粮食,四十三石。”
白莲教分舵,兴许是风雨欲来的气息越加浓厚,原本只是掩人耳目的山中据点外,居然也聚拢了一批老农状模样的信徒,人手操持着一根根近似兵器的木棍,或者干脆挥舞着叉子,锄头,操练起了兵法和武艺。
仍旧不觉得安心的分舵舵主,在久未得到陈腊的“好消息”,心头也不经升起几分隐忧,又破天荒的盘查起分多的武备及粮库。
能够武装百十号人的刀枪,甚至还有十几副扎甲。
看起来已经足够唬人。
但实际上,所谓的扎甲根本,用一些竹片木头编织而成,防御力全看天意的唬人玩意。
把他们全部穿身上,指不定还没有那半套前宋遗留下来的全身甲胄的防御力高。
至于那所谓的“刀兵”,也都是白莲教的“前辈”在战乱中搜罗而来的破烂货。
真正想要自己锻造兵器。
能工巧匠必不可少。
官家的工匠暂且不提,民间的这类人,往往都在官府的名册上直接标红,密切关注。
无论是想让他们出手,亦或是绑架他们,难度都太高。
其次。
盐铁专营对铁器的监管力度是如今的人难以想象的。
矿场每年出产多少铁矿?
熔炼锻造多少铁锭,走向如何?去向如何?
往往官府都有着最为详尽的记录。
想要打造,几十上百把刀兵,看似不多,但那是按现代人的产钢量来算,要换成古代,这分量,分分钟给你九族彻查了。
分舵舵主显然也明白其中真相,对于刀兵武备之类并未深究,只是嘱咐好要妥善保管火药。
历经老朱横扫天下,被针对的白莲教众哪里还不明白火器和火药对于战争的意义。
“粮四十三石?”
“就这么点?”
“舵主您信我,咱们分舵的库房,我执掌多年,一丝一毫都未曾疏漏啊。”
负责看守武库的资深老教众登时就应激了。
自家舵主是个什么尿性他是清楚的,弄死的那几个前车之鉴可就埋在附近山坳里呢,还是他组织信众埋的。
舵主:“……”
“咱的意思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举事之机近在咫尺,若人心可用,咱们须一鼓作气,如三国黄巾一般迅速席卷,方能引天下白莲信众遥相响应,成就大事。”
“而今这点粮草……”
守武库的老教众与舵主四目相对,读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叫屈道:“舵主,咱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老骨头。”
“您让我守守门,三年五年的,咱拼了命也不会放一只老鼠进去。”
“可筹粮……”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良久。
舵主就算是再不当人,也确实没法逼一个踏实守大门的给他变出粮食,或者想出折子来。
“行了行了。”
“这没你的事了。”
老教众如蒙大赦,一溜烟的逃离了议事堂。
不多时,舵主的嗓门再次在山洞内响起。
“来啊,那个谁。”
“给我派人进城去,给陈腊传个话,我给他最后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再无所获,教规处置!”
………………
当白莲教的教众委派信众将信传到时,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
陈腊满眼腥黄的血丝。
邋遢的络腮胡,臃肿的眼袋和杂乱如草的头发,衣衫,无不佐证了,他最近过的有多煎熬。
本来好好的出来捞金的计划。
只需要打发了舵主,喂饱他的胃口,再随便画些饼,掏点小钱,拉拢些人手,操办得当,利润翻上翻十倍,也不过唾手可得。
几个士绅昔年被明军吓破了胆,乃至十几年坐拥宝山都不敢外扩,也不敢升起歪心思多培养一些护宅家丁护院的怂蛋,被盯上,只能算他们活该。
可谁曾想,计划才刚刚开始,他们仅仅只是收拢人手,做了些铺垫,还谈不上迈出第一步,就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那个被他们摸清了底细和性格,寄予了希望前任县令多彭,居然直接被摘了官帽。
虽然他们并没有拿住多彭的把柄。
实际上也并不能保证人家会按他们的计划走。
但他们也不需要这个保证。
不论人家的表面功夫做得多好,只需要明白这个多彭私底下是个贪官,就够了。
就像是兜售试科举名额一般。
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他却拿来谋利,就足以佐证,他不是不贪,只是想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在新野这一亩三分地。
除了多彭他们家三代为县令,就是这几家士绅家底和影响力最为雄厚。
只要吞并了他们,多家瞬间就可以成为新野县内实质上的土皇帝。
所以说多彭对他们没有觊觎,不想吞并,完全是瞎话,只是合理不合法而已。
而他成了之所以敢火中取栗,想要行欺诈骗取家产之事,实际上也就是瞅准了这点,造谣生事也好,诬陷栽赃也罢,只要帮助多县令提供者合法的打击缘由,这几家士绅自然就是人家多县令砧板上的肉。
只要他们还生活在大明,就不可能违背抵抗大明赋予多鹏的这股权利,否则就是逆党,乱民。
可谁曾想。
应天府来的钦差竟然直接不讲武德的降维打击。
一出手就命中要害,直接换了多彭。
陈腊到底只是一介普通人,受到的教育和眼界都极为有限。
在一切超出他的认知之后,他便抓瞎了。
而今清丈之事已稳稳开展。
他们这些地痞无赖散布的谣言和风闻,在人家钦差特使队伍务实求真的清查和取证之下,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的可能。
而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机会了。
一旦普通民众的田亩清查完,他将再没有半点活命的机会。
当听到白莲教分舵的口信,这些天一直还围拢在抻拉身边替他跑腿的地痞无赖们一个个也都发觉风向是有些不对劲了。
有人不禁问道:“陈大哥,势不可为,咱们这回要不…先算了。”
陈腊闻言猛然抬头。
“算了,你还能退到哪儿去?”
“一旦咱们造谣生事的消息走漏,咱们纵使没有犯下什么大罪,但你猜一猜,那几家士绅知道咱们在私底下这么造谣污蔑他们,想要弄的他们家破人亡。”
“你猜到时他们会不会留你一条狗命?”
所有人都沉默了。
“既然都不想让咱活,那就都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