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陆沉珠一行人丢入青衣巷后,王珂便没再关注他们,直到三日后唐建秋传来消息,说那小大夫竟然在青衣巷里给人看病,而且病人越来越多,每日几乎从巷子头排到了巷子尾。
那里面的人不再骂骂咧咧,不再整日哀嚎,不再哭天抢地,就像是一夜之间换了天地,找到了主心骨。
王珂震惊不已:“此话当真?”
“当真!”唐建秋差点喜极而泣,“当真啊!我看有些病人的情况甚至好转了,那小大夫说不定真的是神医!大人!大人!您快点将小神医从青衣巷里请出来!”
将这小神医放在青衣巷里,万一他也被感染了,那么谁能将幽云城拯救于水火之中呢?
王珂猛地站了起来,一张惨白的面容激动得隐隐泛红。
“快!去把人接出来!”
“是!”
唐建秋带着衙役,匆匆忙忙赶到青衣巷,却发现出入口被什么东西堵了起来。
他只能在墙的另外一边大喊:“小神医!小神医!本官乃幽云城同知唐建秋,奉知府大人之命,来请小神医的。”
原本乖乖等着陆沉珠给看病的青衣巷老百姓们立刻就慌了。
还有人想要出手去抓陆沉珠,生怕她会跑掉。
“小神医!您不能走啊!”
“是啊小神医,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
虞执长刀出鞘,“铮”得一声,差点割掉那人干瘦的手。
刀鸣骇人,倒映着烈烈寒芒。
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当场就安静下来。
陆沉珠不急不缓给眼前人看完病,提笔写方子交给何记淮。
“这人有寒于肺腑,在御寒汤中再加上这几味药。”
“好。”
何记淮欲言又止,如果可以,他当然想陆沉珠离开这里,但他尊重陆沉珠的选择。
墙壁另一边的唐建秋还在喊,嗓子都快喊破了,终于听到了回声。
“同知大人,请您转告知府大人,青衣巷中的百姓们得的是一种时疫,传染性极强,我或许也感染了,就不出去了。”
青衣巷的老百姓们早已有预感,可听陆沉珠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崩溃。
“时疫!竟然是时疫!”
“难怪要把我们关起来!”
“衙门的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苍天大地!这是害命啊!还什么青天大老爷,我呸!快把我们放出去!”
“放出去!!!”
……
听着老百姓仇恨的吼声,唐建秋睚眦欲裂,他们努力粉饰太平的了这么久,这小大夫一下就拆穿了他们?
可恶,既然他如此不知好歹,就在里面留着过一辈子吧!
“这不是时疫,你休得胡说八道,既然你不想出来,就留在里面吧。”
唐建秋怒火滔天地走了,陆沉珠则平静的继续给老百姓们看病。
见陆沉珠愿意留下来,方才激动不已的百姓们纷纷面露惭愧,收起了死亡边缘的疯狂和狰狞。
“小神医,我们不是想伤害您,我们只是想活命……”
“对不起,小神医。”
陆沉珠一边给人把脉,一边平静道:“无碍,关于这个病,明日我会让人将情况粘贴于墙上,你们若是有识字的人,可以多多了解宣传。”
青衣巷中一共有三百户人家,每户人家平均有五人,已经死了一半,满打满算巷中也不过七百多人。
陆沉珠努力了几天,已经替他们都看了一遍,还检查过一些死亡的尸体,得到了更多的病理详情,确定以及肯定,御寒汤对此次时疫有效果。
除了初期的高热之外,还有一部分百姓是死于恢复期,期间腹胀逐渐消失,脾大开始回缩,但却有发生肠出血或肠穿孔的危险。
她想,老百姓对时疫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只要将它说明白了,或许青衣巷就会是幽云城的转机。
是夜,陆沉珠写好了“布告”,让何记淮粘贴起来。
何记淮细细浏览,越看越是对陆沉珠佩服。
陆沉珠的遣词造句十分直白,从潜伏期、极期、缓解期、恢复期等等,都说得清晰明白。
有识字的百姓看完,便开始挨家挨户宣传讲解。
人们对陆沉珠的崇拜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有人想给她跪下磕头,说将来一定替她点上长生灯……
另一边的王珂听罢陆沉珠的选择,气得破口大骂:“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既然他不愿意出来,就在里面呆到死吧!”
唐建秋苦着脸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拿不到方子,青衣巷里的人又像野狼一样护食般护着那小子,这……”
王珂沉思片刻,冷笑起来:“来人,写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回上京城。”
“啊?”唐建秋整个人都惊恐起来,“您想将时疫的消息告诉皇上?”
“对,就说有人故意在幽云城中散播时疫,再卖解药赚钱以此蛊惑人心,欺瞒大众,因为时疫的关系,幽云城中的衙役都病了,而今卧床不起,请皇上派大军协助捉拿这贼人。”
王珂虽然是知府,却没有调兵权。
青衣巷里数百人,想要镇压那些贱民,自然要调兵。
而且如此一来,就可以把他的渎职都推到那小大夫的头上,并且时疫还有救治之法,他也算是立了大功,皇上必然会奖励他。
听着王珂“颠倒黑白”的叙述,唐建秋人都傻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等无耻之徒?!
“可是……若皇上派人来调查,就会发现死了很多人啊,这就……”
“怕什么?”王珂凉凉道,“若这病不是这小子故意传播的,他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药材来?而且无数名医束手无策,为什么偏偏他能救?这小子就是万恶之源!为了不让时疫传播出去,本官只能忍着心痛,封闭了幽云城,这才让百姓们病死。但牺牲幽云城护住整个大盛朝,幽云城百姓的秉性,比美玉还皎洁!”
唐建秋差点被恶心吐了,艰难扯了扯嘴角道:“可是万一我们暴露了呢?那个小神医,他……他跋山涉水而来……或许不该落得这个下场……”
“没有万一,你别忘了,朝中的大人们会替我们兜底的。”王珂冷笑道,“还是说你想死?你若是想死,你的家人想死吗?那小子是无辜可又如何?他不死,就是你的家人死!”
唐建秋心中最后一点良知也被王珂的话“撵走”了,连忙起身去写折子。
这折子印着“加急”的烙印,短短一日,就到了庆武帝的龙案上。
庆武帝看罢里面一字一句形同泣血的话,差点没气得笑出来。
“原来世上当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陆爱卿,你且看看吧。”
穆福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语。
反倒是下方的陆学屹一目十行将信件看完,脸色陡然阴沉。
他娘的狗东西,竟然敢陷害他的女儿?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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