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记淮自从被打了五十大板后,在床榻上趴了整整两个月,刚刚康复些许,就被一群冲入府中的衙役们抓了起来。
“魏南何记淮,伙同陆沉造谣生事,府尹大人说了,当即捉拿下狱!”
何记淮本来还想喊“冤枉”的,但一听是和陆沉珠有关,立刻闭上了嘴,一言不发让衙役把自己带走了。
何臣以本想喊冤枉,哪怕天王老子来了要杀人,也要走个流程啊。
更何况何记淮被打了五十大板后,几个月来下床都少,更别说和陆沉珠“同流合污”啊。
这根本就是污蔑!
哪能因为陆沉珠的一句话,就直接抓人的?!
但这些衙役根本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直接押着人离开,临走时还抄了何记淮的家,把他房中的所有医书手札都卷走。
何臣以心中惶恐极了,整个脑子乱成一团,他也听说了陆沉珠“造谣”时疫一事。
这可是要杀头甚至诛九族的大罪啊!
何记淮就这么认了?
他认了,他们何家怎么办?
他殚精竭虑在上京城经营何家,他竟然……竟然想把他们家拖入死亡深渊啊!
“不行!”何臣以抹了一把脸,飞快对自己的心腹道,“快通知族长!将何记淮逐出何家!!!”
不要怪他们冷血,要怪就怪陆沉珠记仇,临死都想着咬何记淮一口。
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
昭狱深处是关押大犯要犯之处,不仅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密室,每间密室都暗无天日、腐臭阴冷,听说不少犯人都活活被关疯了。
但无人知晓最深处的密室早已焕然一新,密室被铺上了最柔软的羊绒地毯,一排排书架整齐堆列,上面都是极其珍贵的医书。
密室中灯火辉煌,沁人心脾的梨花香气缭绕流转。
案几上,茶水、果子、蜜饯、糕点等一应俱全,就连泡茶的茶水都是珍藏的寒梅露水。
除了没有日光,这里就仿佛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何记淮一进来便看到了在灯光下聚精会神看书的陆沉珠,因为此地阴寒,她正裹着锦缎外衣,面色比锦缎上的桃夭都要美丽。
何记淮心跳微微加速,他不由得理了理衣袂和头发,轻声道:“陆……沉珠。”
陆沉珠抬眸一笑:“你终于来了?”
无论从前如何,这一刻陆沉珠的笑是真诚的,明丽的,像极了小时候对他无话不说的小人儿。
何记淮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他与陆沉珠从未分别过,他们之间也不曾出现那些污蔑、阻碍……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快坐。”
何记淮嘴角一扬,快步道陆沉珠身边落座:“你找我可有事?”
“嗯,有个事情请你帮忙,你看看这个。”
陆沉珠将自己整理的手札、笔迹、医案拿给何记淮看,当然还包括柳予安调查来的幽云城中的状况。
何记淮一开始还满脑子都是陆沉珠,可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最后还露出惊恐之意。
他飞快抬眸道:“这是……时疫?”
“对。”陆沉珠琉璃般的眼底倒影着灯火,“就是时疫,现在幽云城中只怕非常危险,若不快点阻止,这场瘟疫很快就会扩散到全国上下……目前还不知道它的死亡率,但只怕不会善终。”
“你找我来是……协助你写方子?”
“是。”陆沉珠颔首,语气突然温柔了下来,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但是我要先把结果告诉你,因为幽云城官员官官相护,甚至采用残暴手段,硬是压下了瘟疫的消息。再加上太医院马太医令对我多有不满,硬是联合太医院上上下下,说骆家夫妇得的不是时疫,所以我现在成了戴罪之身。你可明白?”
“我知道!”何记淮飞快道,眼底难掩心疼。
他也是大夫,学医之人,谁没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
从小何家祖训就是这个!
他只是没料到,陆沉珠竟然要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
幸好,等将来幽云城的真相揭秘之后,陆沉珠就能洗刷冤屈了。
“你若是想要留下来帮忙,那便也会成为犯人,你可愿意?”
何记淮想也没想便道:“我愿意!”
声音响亮,还带着一丝丝隐秘的欣喜。
陆沉珠眼底浮起冰冷:“你可要想清楚了,虽然你这么做是为了苍生,但一旦你进来了,何家为了自保,说不定会马上断绝和你的关系,将你驱赶出族谱,那你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何记淮微微一怔,“这……应该不会的。”
“怎么不会呢?”陆沉珠眉梢微挑,“舍弃你一个保全整个何家,何臣以一定会同意的。”
何记淮:“……”
对上陆沉珠的眼神,那里面似乎依旧有仇恨,有让他看不懂的东西,他突然感到了一点点的心痛和迷茫。
若是自己说不,陆沉珠会不会看不起他?
他为了自己,舍弃了天下的病人?
也舍弃了自己学医的初衷。
“算了,你走吧。”
此话一出,何记淮整个人怔了怔,飞快道:“不!我不走!我留下来!”
就算逐出族谱,再加回去就是!
他不能再让陆沉珠失望了!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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