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逆轮之期的头一日,魔物们还没吸够初道魔气呢,却被另一桩大事儿引去了注意。而那件比魔气传播得更快更广的,是个老尴尬的事儿:
魔界有两主。
十万年以前,魔界之主毫无疑问是老魔尊越疆。
七万年之中,魔界之主毫无疑问是现魔尊玄扈。
可今儿个,魔物们锈逗了,老魔尊重生而归,那这魔尊宝座,是玄扈继续坐着,还是乖乖还给老爹?噫,真真儿是个大问题,百思千思也解不透彻。故而它们一边盘腿打坐吸魔气修炼,一边唠嗑聊魔尊,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九明媚回到魔都,便见酒水铺子变成了废墟一片,心头升起一股子气恼劲儿来,恨不能立刻将玄扈那娘炮小子撕吧撕吧剁了,肉块勾在鱼钩上,垂钓去也!她刚欲冲向魔宫,便听得几只猪头魔蹲街上唠嗑。
“当然是老魔尊!我爷爷的奶奶的姑妈的闺蜜的七舅姥爷说过,十万年前老魔尊做主的时候,咱们魔界强盛得很,连天君都不敢惹咱们呢!”
“对对,老魔尊在的时候,上头的天神,下头的凡人见了咱们魔界的,都得乖乖磕头!那家伙,那日子,老敞亮了!”
“可最后还不是让东君斩了?连累死了咱们多少魔物。我兄弟的老婆的叔叔的八姑婆婆,就是死在大荒之野的。”
魔物们沉默片刻,琢磨了一会子,觉得后者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玄扈登位之后,魔界整体比较太平,魔物们也算得上安居乐业。这般日子过起来。也算是不错的罢。
只是,魔物们本性便是噬杀好战的,单纯的太平安居,无法满足它们的心理需要。这时候,倘若嗜好杀战的老魔尊归来,再制定个反击天界的战略方针,指不定立刻便将人心笼络过去了。
它们唠完魔尊唠少尊。顺带着将梅神也给唠了进去。说甚么梅神美艳万状。非但将玄扈的魂儿勾了去,连少尊一个三百多岁的娃儿也不放过。倘若它们晓得梅神本尊正隐身在它们身后,不知要唬成甚么德性。
九明媚莞尔一笑。施施然穿过魔物们之间的狭窄小路,继续朝魔宫进发。只听得“嗷唠”几声惨叫,猪头魔的左前蹄儿齐刷刷断掉,断口喷出一股子红彤彤的血来。将地面打湿一大片。
阴暗的魔风从大地裂缝中蒸腾而出,卷着血腥。携着上古杀气,飘飘荡荡,缠缠绕绕。
九明媚将修长指甲抵在唇边儿,伸了小舌头轻轻一舔。噫,魔血的滋味儿,已许久没好生尝一尝了。甭管是越疆、玄扈。抑或是那个表面呆萌实则腹黑的阿秘小胖娃儿,谁敢伤了她的人。她便让他十倍百倍——血债血偿!
魔宫里头比外头可静谧多了,似一个黑石头造就的牢笼,黑暗、紧绷,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谁也不敢多做一件事。因为你超出原本额度的某个举动,很可能会成为丧命的缘故。
魔兵精英几乎全部出动,依它们的相貌、衣着和精神头儿大抵可分辨得出属于两个阵营。其一,无论出自何种族,相貌是丑是俊,皆是黑袍黑铠甲,统一的黑刃长枪,神情肃穆,威严地矗立其间,保卫着这座魔宫以及住在里头的魔尊玄扈。
其二,则是自由散漫的队伍,甭管是牛角魔人还是凶兽,皆保持了它们原本的模样儿,眼神中透着几分狂放不羁。这批保护越疆的家伙,倒是很合九明媚的口味。
魔物嘛,怎么野怎么来,什么都拘束着,还有甚么意思?
一个火红的身影灵巧地穿梭在魔宫顶上,踏着屋瓦,耸了耸鼻尖儿,总算是嗅到了老驳的味道。除此之外,连同风千霁、靖人和纵兰侠的味儿也都在同一个方向——悬冽殿。
她盈盈一笑,纵身落在悬冽殿屋顶上,脚步轻盈,默默地掀开个瓦片,向大殿里头瞧过去。
“没有事先同魔尊商议此事,实乃过错,愿意领罚。”
呦呵,鹤岚山也有低头认错的时候?他单膝跪在玄扈面前,黑色羽毛大氅还披在身上,此时耷拉在地上,敞出一个漂亮的扇形弧。
“父尊能平安归来,左尊乃是大功一件,本尊赏赐还来不及。来人……”玄扈的面色出人意料地和气,“赏左尊魔金万两,宫殿三座,美人……”
一样样说出来,可真真儿够排场。鹤岚山听了,面不改色心不跳,顺势收下赏赐,再拜了恩典。九明媚托着小腮帮子,觉着有些个无聊,但凡权势集中的地儿,连“感谢”二字都没甚真诚可言。凡间皇族如此,天界宫廷如此,魔界也是如此。
让她较为感兴趣的,是老驳,抑或该改称为“越疆”。
大殿上立了两个尊位,一个坐着玄扈,另一个坐着越疆。两人并立,瞧着挺和谐。坐在俩人儿中央的,是胖娃儿阿秘。他犹自把玩手里的小兜子,不时地拍一拍,将小耳朵贴上去听里头的动静。若是里头有人踢兜子,他便“咯咯”笑得合不拢嘴;若是里头没甚动静,他就打开兜子一角,瞧瞧里头的人有没有翘了辫子。
“坤吾兜?”九明媚心下诧异,这玩意儿怎会在阿秘手中?
提及坤吾大神,九明媚可是熟悉得紧。这位大神正是太阳神东君的亲兄长,因了他性子自在,不肯接受天君的敕封,更不愿意在天界任职,行踪总是缥缈不定。但这半点儿不妨碍该大神修炼出厉害的法器来,这坤吾兜瞧着寻常得紧,却几乎没法子破解。莫不是要先回风扬涧,问一问坤吾大神的行迹?抑或,直接将血缘相近的东君拖来划个血口子?
“阿秘,回你房中去。”
会议结束,玄扈命令侍女将少尊带回他自个儿的寝宫。
“本尊头一遭见着孙儿,扈儿,你可愿放行?”
“儿子……儿子……”玄扈顿了顿,道,“既是父尊的要求,岂容儿子推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