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繁灯如火,一勾弦月,数点星光。
岐国不愧为凡间一个盛世国度,皇宫里头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夜宴,竟盛大无比。规模之大、菜品之多、歌舞之美,都快及得上天界头等神仙的寿宴了。
这皇帝风烈还挺会享受生活,宴饮的地界儿没有选择某个大殿,而是挪到了御花园里头。不知这些宫人使了些什么法子,竟让满园鲜花在夜间盛开,花盘又大又精致,色泽鲜艳,馥郁芬芳。
九明媚仍旧的五花大绑,却也仍旧的怡然自得,丝毫没有成为嫌疑犯的自觉心。她瞥了一眼羁押自个儿的陈登,笑道:“松一会子,勒得慌。”
陈登板了一张壮脸子:“你乃嫌犯,岂可……”
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爆冷爆狠,一个小刺激,把陈登唬得脸色一青。陈登二话没说,“唰唰”几下解了绳扣儿,旋即扭头看别处去了。唔,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瞧见,更什么也没怕过。
九明媚“噗嗤”一笑,顿觉这壮汉子竟添了几分可爱。绳子全解开,她活动活动手腕子,四处查看一番。陈登奉皇后的命令,将她羁押于御花园宴会场东边的一处小亭子里,周遭有重兵看守。
这亭子地势略高些,正好能将全场看个完全。只见皇帝风烈坐于正席,皇后方淑影陪同再侧,那一年轻一年老,很是一幅“母子相依图”。
正席后方,是嫔妃公主的席位。
正席左侧一排,皆是朝中一些大臣,其中便包括国师白狸。
单狐印一身寻常弟子的白衫装扮。默默立在白狸身后,忽而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几不可闻地温柔一笑。
正席右侧一排,则是竞选神女的姑娘们。她们尚未从丰紫英被杀的恐怖消息中走出来,要么是眼圈儿正红着。要么是神色紧张不安。要么满心的疑惑,不明白皇帝陛下这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在这么个关口弄个弦月宴。可心头情绪再多。也不敢忤逆圣意,仍旧打扮得精精致致,是个参加宴会的正经样子。想来凡人也挺可怜来哉,虚伪得很。可叹不虚伪,活不长。
田翠也在她们中央。平平常常地跪坐着。她有些紧张,不时地瞄了瞄周遭,又抬头望向国师和单狐印,似乎等待他们给她什么指示。
一阵浓郁的脂粉香从御花园外头飘将而来。一时之间竟将满园的花香都争了味儿。众人侧目望去,便见一团紫人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过来,干脆利落地定在了正席对面。跪下一拜:“儿臣千霁,拜见父皇、母后。祝父皇母后身体安泰,永享天福!”
噫,风千霁这张甜嘴子,到哪儿也吃不了亏。
风烈道了声“平身”,便命人给他在臣子一侧上匀了个席位出来。怎么,宫中这场盛大无比的宴饮,原先并没有邀请他?
“八皇子不是身子不爽,于府中休养么?”皇后方淑影面容和蔼地问道,“现可好些了?”
风千霁仍旧的紫纱斗笠罩面,不露半分容貌:“承蒙母后挂念,好些了。只是,听闻今儿有弦月美景,又有相柳美酒……儿臣馋了,还望父皇母后勿怪儿臣轻浮。”说罢,他便在席位上歪了身子,饮了一口薄酒,很是个享乐的德性。
八皇子的风流轻浮早已名扬岐国,众人早已见怪不怪,若他哪日正儿八经了,才叫下雪天30c——奇了怪了。
可叹呵,贤能正统的太子风亿琅已是个废人,日后这个盛世的国度落在“风流千岁”手上,不晓得要毁成什么德性。臣子们纷纷摇了摇头,忍不住直叹气。
风千霁勾起唇角,浑不在意,反倒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把玩起自个儿脸颊上的小东西来。他的目光透过层层紫纱,毫不费力地直接落到了远处的小亭子:小媚儿,今晚的这场“狩猎”,怎能少了我呢?
“皇后,看来你宫中酿制的‘相柳佳酿’名气绝然,连一向挑剔的霁儿都闻名而来。”皇帝风烈道,“何不趁此绝妙时机,命人送上,给众爱卿一尝?”
“皇上说的是。”皇后身板儿挺直,老脸笑得十分端庄,“春酿,上酒!”
“是,娘娘。”
随着这一声儿应和,众人皆闻到一股子醇香绵柔的酒香味儿。这等香味儿,好似凝聚了百花香气,又比酒花香气多了几分甜辣。只闻上一闻,已是心绪迷醉、心旷神怡。众人食指大动,突然感觉自个儿口中津液多了起来,恨不能立时夺了这酒,细细品味。连平日里不善饮酒的姑娘们,也被这香味儿吸引了,想要尝个究竟。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姑娘带头走过来,身后跟了七八个彪形大汉,每个大汉肩上都扛了一顶酒缸子。
“民女春酿拜见陛下、娘娘,祝长寿万福、福气齐天、天天有喜、喜上眉梢!”这春酿姑娘倒是极机灵,拍马屁的功夫比之风千霁尤甚。
“赏!”皇帝瞧着高兴得紧,他这一出手,可不得百八十两黄金?
“陛下且慢!”春酿瞪了双清澈的杏仁眼,不卑不亢地道,“民女乃是酿酒女,祖祖辈辈靠酒吃饭。若陛下及众位大人们满意了民女的酒,再赏不迟!”
“有意思,好,准奏!”
“谢陛下!”春酿笑盈盈一转身,跟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女将军似的,振臂一挥,“兄弟们,上酒!”
彪形大汉们得了令,纷纷将酒缸子从肩头放下,将“相柳佳酿”分发下去。众人瞧着碗中香醇无比的酒酿,暗暗咽了口水,盼着分发的速度再快一些,皇帝的命令来的再猛一些。
“众爱卿,今夜共饮,不醉不归!”
皇帝一声令下,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美酒香醇,绝妙佳酿,皇帝饮罢,问道:“你这相柳佳酿,究竟加了何种配料,为何滋味儿如此非凡?”
“回陛下,其实也没什么,”春酿恭敬答道,“不过添了些人血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