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救了部队的一对祖孙，那个老太太叫李土豆，那个孙子才两岁的样子，好像叫什么小石头，第一天下大雨的晚上，他们俩被冲进了海里……”
这些话犹如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宋清源的心口处，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着，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捂着胸口，浑身力气也在这一刻被抽走了。
他软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几个被簇拥着的黝黑男子嘴巴张张合合，他仿若听不到那几个男子在说些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小石头前几天被卷进了海里了！
宋清源牙齿直打颤，发出了咯咯声响，心里又气又恨。
下大雨的第一天，他在海边守了很长的时间，就怕李土豆会不知深浅把小石头带到海边。
他没在海边守到李土豆和小石头，以为他们不会再在那样一个恶劣的天气里去海边，没想到他们还真去了，不仅去了还被卷进海里了！
如果不是小石头命大被救了回来，他今天就见不到那孩子了。
宋清源想到这里，内心不由升起一股后怕。
虽然之前沈旭东说他儿子宋懿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可能还活着，但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好在他还有一个未曾相认的孙子，可这一次，他的孙子也差点儿葬身海底……
若是小石头这一次出了事，他的人生哪还有什么希望啊！
宋清源缓了好一会儿，才把乍然听到小石头被卷进海里之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给压了下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几个被认定已经死去的黝黑男子身上时，颤颤巍巍地朝村尾的方向跑去——小石头就在村尾附近玩耍！
钱多多的余光注意到宋清源的动作，她瞥了一眼前方的众人，刚想抬脚跟上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大队长激动的声音：“真的是阿胜他们！看样子真不是鬼！”
“这几个狗东西也真是命大，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下一刻，大队长就跟一阵风似的，从钱多多身旁跑了过去，扯着大嗓门喊道：“阿胜你们几个还在这里瞎咧咧个什么劲！赶紧回去看看，你们家里人以为你们死了，这几天都要哭死了！”
“对对对！赶紧回家去！”
“你们都被立了衣冠冢了，回家后得赶紧再上山把棺材给挖了，去去晦气！”
众人一边嚷嚷着，一边簇拥着阿胜他们几人往回家报喜去，就连大队长也不辞辛苦地跟上去。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整条路就只剩下钱多多一人了。
钱多多想了下，先回大队长家的院子里提回她暂放在他们家的装满海货的木桶，而后趁着现在队里人都往那几个台风天出海没死的村民家聚集时，她随即往村尾的方向找沈嘉煜和小石头。
宋清源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村尾，他快到他们原来的住处时，就见沈嘉煜和小石头两人正在捏土玩。
他们原来住的房子坍塌了，这两天他们正和泥制作泥砖，等晒干了盖房。
沈嘉煜和小石头看到那些泥砖，小孩子就起了玩耍的心思，等制作泥砖的人去吃午饭时，他们才靠近，在一旁玩起了泥巴。
沈旭东抓着几只螃蟹从树林的边缘走了过来，来到了宋清源的身边，将一只手里的螃蟹递给了他。
“宋老爷子，你做好饭叫别人回去吃饭，自己却跑了，我要没给你留几只螃蟹，你估计又得饿肚子！”
沈旭东偏头看向了几十米外开的人，估计他们这两天为了制作更多的泥砖早日住上房子，早就累痕了，一吃完午饭就躺在地上入睡。
他确认没人看过来，冲沈嘉煜和小石头招了招手，想要给他们喂螃蟹。
沈嘉煜和小石头两人正沉迷于玩泥土之中，压根儿就没有分出多余的一丝心思给沈旭东。
沈旭东也不在意，他用只有自己与宋清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前几天出海的人活着回来了，你去看过他们了？”
他不等宋清源回答，就先安慰了一声：“这一次的台风比几个月前的大得多，队里的人都能活着回来，宋懿鸣也有可能会安然无恙。”
他说着话时，忽然察觉到身侧之人有些异样，他偏头看了过去，只见宋清源浑身发颤，紧咬着腮帮子，牙齿响个不停，双眼赤红，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小石头。
沈旭东看到宋清源如此一副模样，吓了一跳，轻轻碰了下他，拧着眉担忧道：“宋老爷子，你是怎么了？”
宋清源早已似一张紧绷着弦的弓，被沈旭东轻轻一碰，那一根弦“嘭”地一声断了，他积蓄而起的力量也在这一瞬溢散。
他踉跄了好几步，要不是沈旭东及时扶住了他，他差点儿就要再一次摔倒在地。
沈旭东眼底的担忧又加深了几分：“宋老爷子，你遇到什么事了？”
宋清源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沈旭东身上，那浑浊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差一点儿……差一点儿……”
差一点儿他就要再一次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他恨不得冲到小石头面前，抱着这孩子好生检查身体一番，可他不能！
他的身份，注定是要给这孩子带来灾难的！
小石头是他唯一的血脉，却是相见不能相认，宋清源那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好像是被一张网给笼住了，那网越收越紧，攥得他的心疼得厉害。
他闭上了眼，任由滚烫的泪水落下。
他喘了一口气，复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了玩泥巴的小石头身上，缓缓地开口：“我能猜到沈嘉煜是你儿子，你也应该能知道小石头是我孙子吧！”
许是小石头被海浪卷走的事，给了他巨大的一击，他竟不意在沈旭东面前提起了这事来。
本就心知肚明之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沈旭东抿着嘴闭口不言。
宋清源也不在意沈旭东的态度，他已经憋了很久了，终于找到机会能诉之于口了，他只想把压在心底的那一块巨石压开。
“暴风雨来临之际，我就有所预感了。我一个糟老头子无所谓，可我儿媳妇快要生产了，刚出生的孩子哪里能遭得住罪了，我们便想着给孩子找一条活路，没想到差点儿就害了小石头！”
宋清源想到小石头在狂风暴雨天里被卷进海里，就恨不得回到那孩子出事的那一天。
他应该一直守在海边的！
即使现在小石头平安无事，但也无法消除他心里那股滔天惧意。
“所以你们为了给小石头找一条活路，就将他与另一个孩子给调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