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天上变红了!”
界山脚下,榆婧与江曦等人循声望着高处。那里不仅有被染成红色的云朵,还有一片片随风飘落的血色雪花。
“下雪了!”
雪花伴着雷声落下,这不合常理的天气,出现在南朝最不合常理的地方,竟然并没有多少人觉得惊讶。
云层深处闪动的光芒,是正在酝酿的雷劫。这样的场景对于玄杳嵊与伏淩川这等大宗门来说并不陌生。
“师姐可看出了什么?”
江曦不知何时凑到了榆婧身侧,拉着她的衣角遥望天空与界山高处,不知是紧张还是调皮。
“这场雷劫怕是挚启引来的。”
榆婧语出惊人,不仅让江曦惊得贴到了她耳边,就连韩染等人也忍不住转过头来。
“师姐如何见得?”
“这世间除了他,又有谁既厌恶血色,又躲不开血色呢?”
这个解释听起来不着边际,许多侧耳过来之人对此嗤之以鼻,可只有熟悉榆婧与挚启的人才知道,他的确如此。而以她对他的了解,也只需要这样一个简单的解释便足矣。
挚启的确很讨厌伴随其一生的血腥。
从天空中黑云镶上红边的那刻起,裹着他的金茧开始了快速收缩。
不到半刻钟的工夫,就由原来方圆三丈,缩成了堪堪裹住其身子的金球。
在光芒闪烁之时,山顶的几人依稀还能看见里面被包裹的挚启。
尽管他紧闭着双目,众人还能感受到其掩藏在眼皮直下的深邃。
“咔嚓!”
酝酿了一刻钟之后,天空中翻滚的血云露出一条缝隙,一道强光闪出刺痛所有人的眼眸。若是从山外看过去,宛如一道血红色的巨剑刺入了界山之中。
待到他们重新睁开双眼之时,整个山顶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而雷光化为一柄长剑,正插在缩小的金茧上缓缓深入。
看着薄如蝉翼的金茧,恁是被雷光刺入了一寸任然没有穿透。但照这个势头下去,雷罚临身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云韫紧张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挚亦双手虚抱在她身旁,生怕她一激动冲了过去。
其他人多多少少了解挚启的实力,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这样的僵持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最终依然是雷光落败的结局。
金茧在被穿透的过程中,也在偷偷吸收雷光中的力量,而且恰巧赶在刺穿之前将其消磨殆尽。
金茧鼓胀之间染了些许红色,随后又被昏迷的挚启吸入,令其散溢的气息更加深沉,一时间让人有种雷劫是在助力的错觉。
四道雷劫失利,似乎让本该无情的天地也生出了火气。
盖压在整个南朝上空的黑云开始快速朝着北面汇聚,厚重得几乎要将整个界山压塌下去。
而且随着整个南朝的力量汇聚,雷劫不用也不想再次下方渡劫之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嗡嗡嗡!”
不过几十息的时间,第五道雷劫轰然而至。
这次更是在云层中便化成了兵器模样,长枪穿透所有阻碍,直指金茧中的挚启。
“咔嚓!”
就在雷劫直刺而下,即将触摸到金茧表面时,却突然好似受到某种无形的阻碍一般停在了半空中。
随后更是莫名的剧烈颤抖,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寸寸破碎化为裂片融进了金茧之中。
雷劫消弭,挚启的气息又强了三分。
“轰隆隆!”
翻滚的黑云伴着雷声,宛如一条巨龙盘旋在界山上空。雷光一道接一道的落下,几乎要将整个界山夷为平地。
第六道雷光落下,双方僵持近一刻钟之后重归平静,金茧又小了几分,挚启的身形已经清晰可见。
第七道,金茧主动出击,擒雷光融入己身。
第八道
……
直到第十一到雷劫毁于往生剑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而界山之上宛如苍天破了一个大窟窿,将孕育千年的天雷倾泻而下。
在与雪天不谐的血光映照下,仿佛是一个修罗场的入口悬浮在南朝上空。
“轰隆隆!”
第十二道雷劫已经酝酿了近半个时辰,南朝所有人都放慢了呼吸望着界山方向,除了各地正在朝鄂州集结的军队。
承受了十一次轰击的界山山顶不见丝毫狼藉,就连空地上的木屋以及周围的枯木都没有任何破损。
吴忧与挚亦等五人已经退到了枯木林边缘,唯有南守与袁汉在雷劫之下淡定自若,仿佛在看一场寻常的天人之战。
“比起泗京中的天劫,如何?”南守笑着问道。
“泗京包容天下,念境根本无法触动天地,渡劫之人都是我们只能仰望的存在,自然不是眼前的雷劫能比的。”
袁汉的话里有三分自豪、三分无奈,泗京的强盛让他们怀念,可繁荣的局面却与他这个仆人没有多少关系。
“我瞧着也有些威力。”
“毕竟是这片天地中诞生的第一位念境修士,自然要承受得更多。”袁汉始终低着头。
“这是最后一道了,这里无需再担心。”南守突然转过身望向南面。“倒是那位凡人皇帝,终于忍不住要来送死了?”
“除了山顶的几位,南朝多数人都是井底之蛙,皇帝也不例外。”
“来了也好,我正愁往生剑吃不饱呢!”
在南守的大笑声中,第十二道雷劫落下。
天空中的血云围着雷光盘旋坠落,仿佛整片天空盖在了界山之上。
此时的金茧几乎已经全部融入了挚启体内,将昏迷的他推到了最强的一道雷光面前。四周的尘土都被狂风吹得一干二净,唯一留在挚启身旁的,只有往生剑。
“咔嚓!”
血光闪过,天空猛地一黯。这道雷光几乎抽走了云层中的所有红彩,也成为了这场天劫中最亮的瞬间。
“嗡嗡!”
界山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人脑中响起一阵嗡鸣,不约而同的捂着耳朵抱起了脑袋。就连那些在雪地中急行军的各地军队,也顾不得军令停在了原地。
山顶死去的桃树终于受到了这种无声震动的影响,似有断裂破碎之势,却是南守猛地一跺脚,将雷劫之力引到了它真正的敌人跟前。
“轰隆!”
伴着一阵轰鸣在界山之巅响起,南朝四野几乎在同时扫去阴霾,见到了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就连界山脚下片刻前还在飘落的雪花也戛然而止,阳光洒在积雪之上,让各派修士久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玄杳嵊、伏淩川等一众与挚启交好的宗门紧张的望向界山高处,他们相信榆婧的笃定。既然之前渡劫的是挚启,那如今劫云散去,成败与否很快就将揭晓。
凌焕也在望着山顶。其实他也猜到了引发天象的人挚启,只不过他一直坚信在炼丹、炼器这等杂项上天赋绝佳之人,在修行道路上就该有所欠缺才是。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毫无缺陷的全才,他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山顶的结果之时,那道几乎要将整个界山劈开的雷光居然在没入其中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笼罩四周的云雾,头顶积压的黑云,诡异的血色雪花,还有从山上呼啸而过的狂风。
方才经历的一切全都消失无踪,界山重归神秘宁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这是失败了吗?”
一句无心之词,瞬间引来了无数道凌厉的目光。
说话的年轻人面色“唰”的变得惨白,埋着头躲在了师长身后。
在尘埃落定之前,这位应劫之人可能是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师长。
他们绝不会允许恶意的揣测,加诸到这些为后人披荆斩棘的前辈身上。
有着同样想法的不止是他们,就连界山的小院前,能隐约看到山顶的厝叶等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这么久没有动静,莫不是柘圣他们……”
“不可能!”小灰第一个站了出来。“挚启哥哥不会有事的!”
宁樱与季芸等人果断站在了小灰身侧,以示对挚启和徐柘三人的信任。但大多数人——其中甚至有雾隐山的一部分人,都表现得十分悲观。
毕竟似这等声势的劫数,成则必有异象伴生,最不济也该有天地之力的变化。
如今近一个时辰过去仍然不见动静,极有可能是最坏的结局。
“主人,他……”
界山之巅,吴忧等人已经重新回到了木屋外的空地上。
七人分立四周,静静的看着挚启躺在中央,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最终是袁汉先开了口。这场诡异的变化就发生在眼前,他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结果。
“放心,他好得很!”
仿佛是为了回应的南守的看好,他话刚落音,一股惊人的魂力突然从挚启身上爆发。
七人还来不及反应,就朝着四周散发出去。
吴忧等人闷声跪倒,伏在地上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南守面色一凝,周身冒出一阵流转了氤氲,片刻之后消散无踪,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身后的袁汉弓着的身子机会要垂到地上,挣扎了片刻之后同样跪了下来。
六人面带痛苦的望向空地中央,想知道挚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在这时,平静了许久的天空中突然风云再起。
只见白云在狂风的吹动下疯狂朝着界山上方汇聚,眨眼间便堆成了厚厚一层。可与之前的黑云比起来,没有丝毫的压抑感觉。
随后一道金光在高处闪动,一层层的将白云击穿之后洒在了界山之上。
与此同时,金光穿行形成的巨大的空洞里传来钟鸣鹤唳之声,其中还能看到殿宇塔阁若隐若现,宛如仙界莅临人间。
此景仿佛发生在眼前,印在南朝每个角落,每个人的脑海中。惊恐之余,所有人心中冒出同一个想法。
“成、成仙了!”
这个念头刚刚成型,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整个南朝。
疆域之内所有人俯首,就连站在承乾殿前,畅想着主宰天下的赵臾也微微躬身低下了头。
“念达天地,势压四境,天下俯首!”
“这就是念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