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切都和自己所想偏出许多,挚启不由得心中长叹。可他还没来得及叹上第二声,门外的喧嚣便冲破了木门。
“咚咚咚!”
急切而有力的敲门声听起来有些熟悉,待到来人推门而入,果然与挚启所料一般,是消失了许久的陆恒。
陆恒进来招呼都没打便直奔桌上的茶壶,直到将整整一壶茶灌入口中才长舒一口气,发出一声满意的呻吟。
“殿前司已经穷到茶都供不起了?”
挚启委实没想到,一个月后再次与陆恒相见时,会是眼前这副景象。陆恒闻言没有开口,喘息了许久才接过话头。
“哪倒没有,实在是没空。这口茶还是今天我喝的头一口。”
“啧啧,殿前司指挥使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我可是刚从观省楼回来。不如你来我御灵司,品阶说不定还能往上提一提。”挚启调侃道。
“可别拿我调侃,我为何忙前忙后你还不知道?”
提起观省楼,陆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挚启的目光多了一抹幽怨。
“这次又是送哪批人离京?”
“衡州的。这次衡州梁家在仙凡斗上大放异彩,得到了陛下赏识。下面从枢密院到各级司衙,凡是能靠上关系的都想与之结交一番,于是便在临安耽误了许多时日。好在这是最后一批,我也终于能歇上一阵了。”
在仙凡斗中,赵臾几乎开罪了南朝所有宗门。虽然他们都将罪责归在雾隐山头上,但他还是担心这些修行者会伺机报复。
为了保证各州府的军伍修士平安返回,赵臾令各郡驻军接力相送。肩负起临安府护送任务的,便是陆恒所在的殿前司。
“堂堂一个殿前司指挥使,居然干起了迎客送客的活计。这要是搁在清河坊,你绝对是坊间的头牌!”
“去去去,拿什么作比不好,非得用那风流之地。”
两人在调笑之间略过了那夜发生的种种,挚启还拿出一壶酒解了陆恒的馋劲儿。他们在月色下相谈甚欢,仿佛又回到了初入临安城的欢快模样。
直到夜色渐深时,陆恒才告辞离去。可令挚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陆恒又来了。
“这么早?观省楼都还没开门呢?”
挚启从屋里走出,看见院里一身便装的陆恒,以为他是要邀他去观省楼畅饮。可没想到陆恒神神秘秘的将院门关好,然后朝着西北方向的宫城一拜,满脸肃穆的站在了挚启跟前。
“陛下口谕!”
挚启愣了愣,勉强整理衣衫等待下文。
“着御灵司司使挚启与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陆恒前往庆元府,调查近日上奏之海怪事件,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陆恒说完默默的看着挚启,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现在就走?”
陆恒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两匹枣红马从临安南面的嘉会门疾驰而出,随后向东而去。
在他们离开不久,临安城中数道信符与飞鸽齐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昨夜你在我院中说要歇上一阵,为何才一晚上又领了这么个差事,还将我也拉下水?”
从临安前往庆元府的官道上,挚启佯装不满的数落着陆恒。陆恒默默的听在耳中,脸上也尽是委屈。
“昨夜我回司中述职,还告了三天假,谁知三更之时便接到旨意命我进宫。奔波了一个月,还没睡个囫囵觉又被打发出京,我还没地方诉苦呢!”
“那这海怪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陆恒摇了摇头。“我从进宫、接口谕到出宫,折腾了不下一个时辰,可在陛下身边不过停顿了片刻。随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家中收拾行囊去找你,根本没有机会多问。”
“陛下点名让我去的?”
“对!”陆恒重重的点了点头。“既然是精怪之事,你身为御灵司主官,去一趟也理所应当。可我一个禁军统领,为何也要掺和这档子事?”
说者无心,却勾起了挚启的思绪。
自从那日送别宁樱四人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赵臾。挚启将其理解为大变后的冷静期。
当日的那一剑,挚启也不确定到底是破坏了赵臾的计划,还是同样在他的预料之中。
阵法被破,看起来半年的筹划未竟全功,但临安城外的那些布置,似乎又是为了这种变故所做的准备。
挚启以为赵臾会对他说些什么,不管是责问还是解释,可赵臾并没有见他。甚至将他派往海边这件事,都是通过陆恒之口转达。
不知是因为那一剑生出了嫌隙,还是有什么旁的打算。
江东的六月并不是出行的好日子,湿热的天气似整日呆在澡堂子一般。待到靠近海边时,还有一股咸湿海风拂面而来,将本就憋闷的行程更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庆元府是南朝闻名的港口城市,并且自千年前起便是南朝最大的海港所在。相传当年萧帝派人自南海出,经数十年找到修佛法的异域修士后,便是从庆元登陆而后前往建康。
庆元港是一处三面被围住的海湾,因为特殊的地形鲜少有风浪袭击,在被南朝选定成为海港之前,便已经养育了许多靠海而生的渔民。
这些渔民大多传承了数代,在当初修建港口时还有些抵触,担心大船出入会影响自家生计。可随着港口成型,大量进入的客商以及各种先进的造船之术,不仅将他们赖以生存的舢板进行了大升级,还未他们带来无数赚钱的机会。
因为依靠港口,荣衰与共的缘故,庆元几乎成了整个南朝最拥护朝廷的州府。因此这次所谓海怪事件,除了有当地官员的奏折之外,还有一份庆元百姓呈上的谏言书。
作为常年出海之人,庆元港的水手们对于体型巨大的海兽并不奇怪。它们大多并不会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并不会主动挑衅渔民和官船。
而且在先辈千年的出海经验中,也给他们留下了许多趋吉避凶的办法。所以尽管这几十年间偶尔有意外出现,也大多被他们化险为夷。
可自从几个月前起,出海的渔民开始频繁受到莫名海兽的攻击。起初他们以为只是深海处出了什么变故,将这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兽类赶至了庆元港附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兽袭击事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成愈演愈烈之势。它们甚至不单单攻击出海的渔民,就连朝廷派出东海的大型官船也受到了冲击。
到了前些日子的仙凡斗盛事时,成批的海怪几乎将这整个港口围住,把庆元府的所有船只全部堵在了港口。
作为南朝最大的港口所在,这样的变故不仅影响一府之人的生计,还将对整个南朝的经济造成巨大阻碍。如此危急的形势下,赵臾不得不将临安明面上唯一一位大修士派到了庆元府。
只是不知血煞杀神这个在南朝修行界响当当的名号,对于海中的怪兽有没有足够的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