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挚启早早出了客栈奔向城东,在穿过幽深荫蔽的街道后停在一座古朴的庄园前,轻叩门扉将名帖递上。
“在下温岐,受邀前来拜见陶家主!”
这位陶家的下人翻开名帖,扫视了几行之后脸色微变,对着挚启俯身一礼,飞快的跑向内院。不多时,两道节奏不同的脚步声隔着大门传入挚启耳中。
一道轻快欢脱在前,一道沉稳厚重在后。在看着有些老旧的大门开启的瞬间,一道粉色的身影“嗖”的一声冲到了挚启身前。
“挚启师兄!真的是你!”
“夭…….,陶师妹!”
“唧唧!”
挚启看着比起一年前更俏丽了三分的陶真,心中激动得一时失了言语。安静的伏在腰间的小灰跳了出来,欢快的招呼着这位老朋友。
“哎呀!小灰!”
陶真从挚启肩头捧过小灰,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让它一脸享受的闭上了眼睛。这个动作让两人靠得极近,淡淡的香味从陶真身上钻入挚启鼻中,让他忍不住轻吸了两口。
“真儿,不给为父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陶源看着自己的女儿和一个陌生人如此亲昵,脸色有些难看。
“父亲,这就是我向您提起过的姑姑的远方侄子,同时也是此次丹会的魁首!”
“他?我在丹会上见过那位温岐,可不是这般模样!”
看到眼前之人竟然冒充他人递上拜帖,还将自己的女儿骗得团团转,陶源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前辈见到的可是这副容貌?”挚启服下一颗伪容丹,片刻工夫便化作一位面色蜡黄的男子。
“真的是你?”
“哎呀,爹!你就放心吧!女儿可是靠着他赢了一大堆灵物和灵晶呢,岂会认错了人。再说了,以他如今的名气,若不改名换姓,哪能顺利的从丹塔中走出来。”
陶真连拖带拽的将陶源拉着往府中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着挚启使了几个眼神。挚启跟在两人身后,穿过层层庭深廊道,眼前的高楼阁宇,竟与多年前在陶真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三人最终在正厅停了下来,挚启看着眼前的小桌,梦中的陶真便是坐在桌旁依偎着父母,满脸幸福的吃着最爱的豆腐脑。
三人分宾主坐下,陶真执意坐在挚启身旁,不停的打听着这一年的过往,以及如何突然成了一位如此天才的药炼师。陶源则坐在主位,皱着眉头来回打量着他,眼中始终带着三分防备。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陶家还是盛情的款待了这位年轻的客人。陶家人丁并不兴旺,除了不多的几个下人,能坐在一起吃饭的也就陶源与陶真两位主人。
席间也大多是陶真说个不停,陶源偶尔插上两句试探的问话,挚启除了应付两人的询问之外极少开口。
陶源没有喝酒,这让挚启十分意外。饭间小酌,是南朝人席间最大的喜好。即便是家教严格如云韫,对尚在少年的挚启饮酒也没有反对到底。如此与常态不符的一顿饭,让挚启心中有些忐忑。
果然在这顿各怀心事的饭局结束之后,陶源便找了个借口将陶真支开。然后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酒壶,将挚启身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当是衡州人?”
“衡州安溪镇人士。”
“姜灵师妹出身庐州,且入门之后便与家中断了联系,按理说不该有一个相隔千里的侄子,而且还是个天赋高绝的修行者与药炼师。”
“这个…….”想到陶真已经忘了两人初相识的记忆,挚启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与姜灵的关系。
“不过你与偌寒涧又的确关系颇深,就连我那位向来跳脱的冰主师姐都对你另眼相看,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啊。”
“晚辈在若寒山的两年,多亏了姑姑与邰前辈的照拂。”
“按理说你也算宗门晚辈,来到陶家我应该开心才对。可你的身份实在是太显眼了些,不仅所有人觊觎你身上无忧殿的秘密,便是真儿怀中的那头小兽,就能引来无数人窥视。
若不是如今无忧山开启在即,四海修士皆汇往太平州,我这大门外恐怕已经挤满了各宗的眼线。”
“晚辈定当低调行事,不招惹强敌。”
“倒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偌寒涧虽然历来低调,但也从不怕事。你只需记住,若与真儿一同外出,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晚辈定不会让陶师妹身处险境。”
“如此便好,喝一杯吧。有菜无酒,你心中该怪师叔招待不周了。”
陶源一饮而尽,挚启哂笑一声,也跟着将杯中酒饮尽。一杯酒下肚,陶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挚启又想起了心中困惑。
“前辈……”
“诶!既然话说清楚了,便不用如此身份,叫我师叔即可。”
“是,师叔!敢问陶师妹自六岁之后,可曾得过什么疾病?”
挚启小声的问出困扰已久的问题,还不忘抬头瞥了陶源两眼,眼见他刚好看了几分的脸色再次阴沉下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为何这么问?”
“她似乎对七年前罗冈山一行毫无印象了!”
“你到底是谁?”
挚启话光落音,原本只是略有不喜的陶源脸色剧变,身上平和的气势突然如汹涌的波涛一般压向挚启,险些将他从座位上掀飞出去。
挚启紧按着桌面维持住身形,看着已经透露出浓浓杀机的陶源,心中疑惑不已,不留神将手中的酒杯捏得粉碎。
“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陶源双手握拳,仿佛只要挚启一个应对不当,就要直接将他毙于拳下。
“安溪镇背靠罗冈山,七年前的山坟之行,晚辈也是同行之人。”
“原来是你!”
听到挚启的话,陶源压迫在头顶的气势瞬间散去,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他再次上下打量了挚启一番,仿佛之前都没将他看清楚一般。
“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但不要将主意打在真儿身上。不要在真儿耳边提起她已经忘记的事,记住了!若发现你心怀不轨,无论你与偌寒涧如何亲密,我也绝不会留半分情面!”
陶源将仅剩的一只酒杯捏碎,怒气冲冲的走出了正厅。偌大一个陶家庭院,只剩下望着陶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挚启。
下人们见着这个招小姐喜欢、却似乎不受老爷待见的客人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管家催促收拾桌椅时,才有人将挚启领进了陶家西院中。
就在挚启前往陶家的客房时,陶府一位下人穿过庭院来到侧门,看着左右无人匆匆钻出府去。在街上转了几个圈之后没入了一个不起眼的院中,随后又穿过了几个院子之后,来到一个衣着鲜亮的年轻人跟前。
“少爷,您要见我?”
“今天陶家来了位客人,你与我详说一下。”年轻少爷放下茶盏,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悦。
“是一位陌生面孔的少年郎,与陶家老爷和小姐吃过饭之后,住进了西院。”
“他还在陶家住下了?!”旁边的石桌被他拍得抖了两下,上面的茶盏险些落了下去。
“还有别的吗?”年轻公子继续开口。
“陶家老爷似乎不太喜欢他,不过陶小姐倒是与他十分亲昵。”
“挚启!先是口出狂言欺我楼家人,如今还敢对夭夭起了心思。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楼晟难消心头之恨!”
桌上的茶盏应声飞出,最终它还是没能躲过这一难,化作了碎片万千。身前的下人战战兢兢的转身退出,身后的怒吼和打砸之声让他一刻也不敢多留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