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房门被敲了几下,以一种外人无法知晓的节律。
但是房内人很轻易便听了出来,慢慢抿了一口茶,这才叫了一个“进”字。
萧靖父子屏退左右,两个人迅速迈入屋内,再将门关严实。
几目相对,萧靖率先笑出声,“萧某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走到这儿。
可见,想与王爷会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萧成尧方才还在独孤娉婷面前张扬乖觉不已,眼下乖乖垂首,双手作揖,“成尧见过王爷。”
“起来吧。”独孤玄城一派和气,看向萧成尧的目光,更是异常和善。
指了指身侧的位置,“都坐下说吧。
眼下局势不明,闲杂人等又多,未免被人看出端倪,只好让你们的人在这方庵堂下榻,掩人耳目,着实委屈你们了。
不过,你们相信本王,一旦本王大事得成,今后咱们两家,定是同享富贵,荣辱与共!”
说着还给萧靖父子一人倒了一杯茶,态度非常诚挚。
茶杯放在萧成尧面前时,稍微顿了那么一下下。
萧成尧比萧靖先一步举杯,“王爷所说,我与父亲都明白,王爷的处境,我与父亲也理解。
你们关内不是有一句话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都是小事,关键还是之后的部署。”
“成尧说的对,我刚才也就是和王爷开个玩笑而已。”
萧靖同样举杯,用一种欣慰与骄傲并存的目光,丝毫不掩饰的看向萧成尧。
作为城主,他当然不只萧成尧一个儿子,但众多儿子之中,却是萧成尧汉话学得最好,几乎与汉人无异。
而且,颇受逍遥王赏识,这么多年暗中接洽逍遥王,给萧家及萧靖个人谋取了不少好处。
这次他们父子俩千里迢迢赶来华胥,观望姬妘鸢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还是确立和逍遥王的结盟,为更辉煌的明天努力。
大家心照不宣,成败,便在此一举!
然而他粗心,并未发现在他的目光背后,还有一道目光,却是凌厉非常落在他背上的。
那不是别人,正是独孤玄城!
自己亲生的儿子,喊旁人爹,让旁人光耀门楣,炫耀满意,独孤玄城当然不开心。
眼下没有发作,不是心胸宽广,更不是不拘小节,而是没到翻脸的时候。
三个人一起商量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独孤玄城这才起身,“萧兄,萧侄,感谢你们助本王一臂之力。
就在后天了。
独孤翎那个该死的孩子的百日宴上,我定让他们祖孙三人,完完整整一个不差的到地底下去阖家团圆。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好好喝酒,三天三夜,不醉不休!”
“那是一定。”萧靖朗笑道。
萧成尧垂眸,“父亲,我送一下王爷。
您便在王爷这间厢房歇下吧,一会儿儿子送了王爷之后,自行到隔壁歇息。”
赶了那么久的路,萧靖也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莫在外逗留太久,不安全。”
“儿子知道了。”表面上萧成尧能力强、孝顺,然而等出了屋子,萧靖看不到的月光朦胧处,他的神色要多鄙夷有多鄙夷。
“王爷,萧靖还以为您真和他结盟打江山呢。
他等您拿下华胥,和他平分天下,让他可以坐拥姬妘城自立为王?
呸!就凭他。
一个光有力气没有脑子的野蛮人,他也配?”
闻言,独孤玄城扎着手,轻飘飘看了萧成尧一眼,既无呵斥,也无责怪。
“叫我什么?”忽而,笑眯眯开口道。
萧成尧骂骂咧咧的语气一顿,继而笑了,“爹。
刚才一时嘴快,儿子的错。
都怪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萧家,这才和爹爹之间生疏了。”
却原来,萧成尧根本就是独孤玄城的血脉,而不是萧靖的血脉!
其中原因太过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说清,但独孤玄城一直有在别院藏着一个外室,那外室和萧靖的妾乃是一对孪生姐妹。
早年间一次偶然,独孤玄城发现了这个事。
他当时,本就很为萧成尧的身份担忧,那时,独孤天雄膝下只有一个太子,三天两头生病,连太医都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的。
为免自己健康的儿子被子嗣缘奇烂的独孤天雄忌惮,独孤玄城经历了缜密的思考过后,弄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将自己的儿子换到了萧家,成为了萧靖的其中一个儿子。
所以当年姬妘战的部下大多都死了,却唯独只有萧靖活了下来,不是因为他更厉害,而是因为独孤玄城不能让他死。
当然,他自个儿墙头草,没怎么劝说就背叛了姬妘战,还凭借这个坐上了城主的位置,这也是独孤玄城没有想到的。
后来独孤玄城索性将错就错,让萧靖给他栽培儿子,守着姬妘城。
他想的是,如果他这边谋事不成,还能退守姬妘城以观后效,或者自立成王,没必要再看独孤天雄的脸色!
……
没多会儿,真父子俩也分开了。
暗卫影子一样飘到独孤玄城身边,“王爷,查到小姐住哪间厢房了。”
“嗯,带本王过去。
萧靖那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心眼的,本王不确定真的看透了他。
如今既然娉婷就在这家庵堂,便让她想个办法近萧靖的身,为本王的行动再添一份筹码。”
独孤玄城现在唯一担忧的,便是后方不稳,毕竟萧靖都是背叛过主子一次的了,他如何保证这样的墙头草真的忠于自己?
万一逼宫失败了,大家一起逃到姬妘,而萧靖过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舍不得让出位置怎么办?
于是乎,他便想到独孤娉婷这个被抛弃的女儿来,养了她十多年,正是发挥一下余热的时候了。
等她到了萧靖身边,多少能取到缓冲调和的作用,甚至更好一点,让萧靖神魂颠倒,这样他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掌握萧靖!
大约酉时末,独孤娉婷正琢磨萧成尧会不会来时,房门被人强行推开。
她看到那个陌生的影子心中惊恐,正要大喊,独孤玄城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你娘日日以泪洗面,说你是大家闺秀,这也好那也好,如今却是好得连爹都不认识了!”
看到这个女儿,独孤玄城生气有之,惋惜也有之。
她能有给太后下毒的胆量,还一做就是这么多年,实话说,倒是遗传了他几分心狠手辣的根骨。
就是性子、经验还是欠缺了一点,这才让太后抓个正着。
早知道她有这般魄力和脑子,就应该好好栽培一番,说不定又是一个助力。
“爹?”独孤娉婷看着来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甚至伸手揉了揉眼眶。
独孤玄城坐下,嗯了一声,“怎么,爹就不能来看看你?
这些日子,在庵里过得如何,有没有醒悟自己错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