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这件事不行
钦差队伍走在中间,前后都是左前卫的精兵。方解撩开马车的车窗帘子往外面看着,越看心里越不平静。大隋匮乏战马,各卫的战兵之中只有少数的骑兵队伍。但罗耀带来安来县的这四千人马是一支纯粹的骑兵队伍,甚至还有五百名重甲骑兵。
重甲骑兵的战力惊人造价也同样惊人,对骑士对战马的要求都很高高。战马需要的是负重两百三四十斤还能奔跑的良种,因为重骑兵都是身材魁梧彪悍之辈,体重就没有低于一百五十斤的,加上那一身沉重的链子甲,再加上重骑兵手里的马槊横刀,再加上战马的全甲,加起来不会少于二百三四十斤。
方解是边军出身,他知道真正精锐的士兵不是战兵而是边军。战兵虽然号称是大隋最有战斗力的军队,但大部分已经超过二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当初灭商之后的士兵已经换了一茬,就算平日里训练再刻苦但没有经历过血的历练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冷酷的杀意。
而边军不同,边军不但要戍守便将还要负责清理边境的马贼悍匪,几乎每年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战斗。横刀再锋利没染过血,终究算不得杀器。
正因为方解是边军出身,所以他更知道如何辨别一支军队有没有战斗力。罗耀麾下的这支骑兵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久经战阵,队伍前行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队形没有一丝一毫的散乱。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每一个小队都能分辨出来,即便突然遇到袭击,也能迅速的做出反应。
而最让方解瞩目的自然是那支五百人的重甲骑兵,方解在樊固三年,只是听说右骁卫李远山麾下有一支重甲,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帝都皇城里也有一支重甲,方解见过但确定那些看起来雄壮威武的士兵绝对没有杀过人。太极宫里的重甲更多的是一种场面上的东西,真要拉到边疆战场上未必就能发挥的出其无坚不摧的威力。
所以这是方解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到能上阵杀敌的重甲骑兵,不但在视觉上有着极为震撼的冲击力,那些士兵们身上舍我其谁的那种霸气,脸上的那种骄傲自豪才是最为让方解感兴趣的。
重甲骑兵,开到战场上就如同开足了马力的装甲车,一旦成攻击阵型将速度提起来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够防御的住。
罗耀麾下的这支左前卫,非但在数量上是十六卫战兵之最,在战力上绝对也在前列。天子六军号称是战兵中的最强者,可真要是殊死对决的话天子六军未见得就能占优势。
难怪皇帝对罗耀这样顾忌!
方解在心里叹了口气,有这样一位大将军,有这样一支军队,换做任何一个人做皇帝都不会踏实。
可现在朝廷对罗耀根本就没办法,以前兵部不是没想过将罗耀调离西南,但没有战争的情况下调动一卫战兵,显然说不过去。等朝廷发现罗耀的左前卫兵力已经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之后,再想调动就更难了。谁也不敢保证调令会不会激怒罗耀,从而逼的这位大将军走上与朝廷对立的道路。
而一旦罗耀造反,其危害远比李远山在西北自立要大的多。
大军一路前行,方解的脑子里也一刻不停的在琢磨着自己这一趟雍州之行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从目前罗耀表现出来的态度看,方解丝毫都不怀疑这位嘴里说着忠诚的大将军随时都有可能举起反旗。
方解现在最期盼的就是,自己在雍州的这一段时间罗耀千万要老老实实的。
如果罗耀反了,自己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第一,臣服于罗耀跟着他造反,可活。但方解虽然震撼于罗耀手里的实力却不认为他能成功,毕竟皇帝手里的实力还是要比罗耀大的多。以一隅而战全国,胜算不大。第二,立刻逃回长安,如果可能的话。第三,十之**在半路上被罗耀的人抓住处死。
不过让方解安心的事,现在还没有一个让罗耀立刻就反的诱因出现。罗耀装做不知道西北的惨败,由此可见这件事不足以让他觉着机会来了。不然他不会装作不知道,而是会加以利用。
他一直在考虑这些,而在另一辆马车里的沉倾扇和沐小腰一直在纠结到底罗耀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人。
沐小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仔细的回想着十七年前那个人走进山门时候发生的事。
“如果咱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最有可能的是谁?”
沉倾扇问。
沐小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和大犬。”
沉倾扇嗯了一声道:“但你确定自己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所以……大犬现在就是最有可能知道他身份的人了。”
“大犬……”
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大犬这些年来邋遢落魄但总是保持着一个特殊的习惯……即便饿的受不了他也不愿亲自动手做饭,即便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也不愿自己动手洗衣服。每次我说起,他就会嘟囔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他哪里像是个君子?”
“君子……”
沉倾扇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想了想说道:“这是那些世家大户之人的通病,总觉得自己动手做饭洗衣服是不能忍受的粗鄙之事。如果大犬是出身名门,有这样的习惯也不算什么。”
“还有……”
沐小腰抬起头看着沉倾扇说道:“大犬说他的名字是那个人给取的,在咱们认识大犬之前说明他和那人便已经熟识。方解问过大犬他有什么亲人被那个人威胁,大犬说他还有个弟弟……大犬还说他弟弟的修为远在他之上,既然如此当初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让他弟弟来保护方解,而是让大犬来?”
“大犬为了让他弟弟活下来,和那个人之间有了什么协议!”
沉倾扇眼前一亮。
“不行……”
她脸色微微一变:“以前大犬在方解身边,尽心尽力做事所以方解对他特别信任。但是如果大犬真的和那个人之间有什么协议,而那个人真的是罗耀的话,那么到了这里之后大犬就未必是以前那个大犬了!方解让大犬和麒麟带着人在暗中策应,这是个漏洞一定要提醒方解。”
“不会的……”
沐小腰道:“大犬肯定不会做出对不起方解的事,如果他要做的话方解十五岁生日的那天他就不会和我一起将东西都烧了。”
“那是在樊固,这里是雍州。”
沉倾扇让马车停住,她撩开帘子跳下去:“哪怕只有一的疑虑,也必须提防。”
……
……
安来县
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中,大犬和追商面对面坐着,面前的桌子上已经上满了菜,很丰盛。追商起身为大犬倒满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郑重认真的说道:“大哥,这十几年来我亏欠你太多,这辈子只怕也没机会还给你了。这杯酒我敬你……咱们兄弟已经快十七年没见了,你……你竟是已经花白了头发。”
大犬笑了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然后咱们再叙离情。”
大犬放下酒杯,看了看外面:“你怎么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认识我的人都被罗耀杀绝了,还怕什么?”
追商笑着回答。
“嗯……我要说的,正是和你的人前阵子被罗耀杀绝有关。”
追商见大犬脸色肃穆,也坐直了身子。
“你不要再打方解的主意,就是朝廷这次派来雍州的钦差。说句实话,我虽然心里一直担心着你但本没打算与你相见,我怕因为你我相见而为你引来祸端。但是你对钦差动手,我必须来找你了。”
大犬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钦差,就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护的那个人。”
“大哥对他怎么这般好?”
追商有些诧异,沉默了很久之后了头:“既然大哥你说了,我就自然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当时也只是灵机一动,觉得这个人可以利用一下罢了。不过……大哥你因为他而流浪十几年,不恨他?”
“一开始也恨,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也就没了恨。”
追上嗯了一声:“我本来还在诧异,怎么你会突然回来的。”
大犬笑了笑,看着追商的脸感慨道:“一别十七年,分开的时候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甚至不敢自己走夜路。十几年之后,已经是个精明强干的男人了。”
“十几年你不在我身边,我总得学会任何事都自己来做。”
追上为大犬再次倒满酒:“大哥,要不……咱们以后不分开了,你回来帮我好不好?我在平商道传教十几年,现在信徒少说也有几十万,若是我想再次举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不举事,靠着这十几年来积累下的财富,咱们兄弟也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了,你不必再冒着风险四处流浪。”
“我正要说这件事。”
大犬看着杯子里的酒,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还放不下?”
追商一怔,反问:“大哥放下了?”
大犬了头:“这么多年,早就放下了。”
“我放不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
大犬皱眉:“已经二十几年了,就算你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传教,可难道你以为凭着那些愚民那些妇孺就能成事?罗耀在西南经营二十年,根深蒂固。大隋的皇帝也不是一个昏庸无道之人,百姓们不会想反他。如果你手里有的是几十万军队,我不会拦你但那不是军队,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农夫!你真以为,他们能帮你实现梦想?”
追商一口饮尽杯中酒:“大哥,你放下了,其实我想说我替你高兴。这个大包袱太沉重了些,压的人喘不过来气。但你放下了,我就更不能放下。如果咱们都放下,那么根就真的要断了。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下……我什么事都能听大哥你的,但这件事……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