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因为被夹在里面,费了很大力气才拔出来,昂贵的西裤此刻破烂不堪,鲜血从伤口不断的溢出来,将黑色染成红褐色……
血液沿着他的裤管滴滴落在柏油路上,滴滴刺目,聚成了一条血瘫,颜色逐渐暗黑……
男子从车厢里爬出来,帽子早已经丢掉,眼镜也碎了,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割破了肌肤,鲜红色的血液沿着冷峻的缓慢的往下流淌…整个人被阴郁戾气包围,狰狞恐怖。
当他看到纪茗臣时,不由的一愣。薄唇勾了勾,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纪茗臣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神色淡然,没有意外,没有震惊,仿佛早已知道了这样的结果。橙色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温柔的冷冽,肖尖的下颚让人联想到冬季房檐上冰冷尖锐的冰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低沉的开口,没有一丝愧疚。
“重要吗?”纪茗臣反问,眸光寒意逼人,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邵宇轩!”
邵宇轩嘴角浮起邪魅的笑容,双手放在口袋中,亦如昔日的洒脱不羁,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所以,在摩天轮,在房间的缠绵,全部都是你们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引我出手。为了保护她,你居然愿意让她离开!”
“我以为我们是兄弟,却没想到背叛我最深的是你。”纪茗臣薄唇勾起一丝冷笑,自嘲。
完全没想到过,把自己和宁似水陷入如今万劫不复的境地是居然是自己信任的好兄弟。
邵宇轩敛眸,冷冷的语气道:“我没有背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包括让我失去我最爱的女人?”纪茗臣冷笑,全是讽刺。剑眉紧锁,看着他的眼神是冷漠与生疏,兄弟的情意在他对宁似水出手时已经全部没了。
“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可是你呢?为了一个女人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邵宇轩的语气里充满了怒意,掠眸怨恨的瞪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五年前你为了她不再扩张纪家的势力,因为你怕仇家太多,会有伤害她,你小心翼翼的将她捧在手心里,是她扼杀了你内心里的野心。五年后,她把你毁了,她该死。”
宁似水根本就不配做纪少身边的女人,她不能帮助纪少,只能成为他的负担。
而自己,没办法忍受纪少身边有这个负担。
纪茗臣轻咳了一声,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发白,喑哑的嗓音幽幽的响起:“她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
邵宇轩一愣,震惊的目光看他,痛苦的神色,明明难受的要命,却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这些你为我做的,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宇轩,我们只是兄弟。”纪茗臣再一次咳嗽起来,比前一次痛苦了几分。掠起鹰眸,失望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你不应该自以为是替我做决定,不应该伤害我的似水,我的女儿……”
在魑魅告诉自己关于药物的问题时,他开始隐约的怀疑了,命人去查了宁似水怀孕那段时间自己所有的时间表,果然出问题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邵宇轩的身上,而这些年自己却从未怀疑过他。
“从刻意给我下药,到似水怀孕,之后的神秘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让对纪家忠心耿耿的属下可以背叛我。”纪茗臣冷笑声,嘴角漾起自嘲的笑意:“我曾经怀疑过唐亦尧和纪锦朔,却从未怀疑过你。”
只因为是兄弟!
“是,一切都是我做的。”邵宇轩仰头目光迎上他犀利的眸子,冷冷的开口:“如果当初你肯放她走,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一切。纪茗臣,这些年你是我的信仰,是我的一切。我可以接受身边有女人,但无法接受有人可以影响,改变你。一切改变你的人,都该死!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宁似水!”
纪茗臣站在原地不动,碎发被晚风掠起,凌乱而下遮住了眼眸却挡不住那抹寒光。
“我不可能再让你伤害她。邵宇轩,以前一直是我们玩别人,今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沾着血迹的手指从腰间掏出了黑色的枪支,卸下了所有的子弹,只留下一颗在手心里,当着邵宇轩的面装进弹匣中。
“一人一颗子弹,谁生谁死,由天决定。”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邵宇轩眉头紧蹙,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这么多的兄弟,我不想做的太绝!”低哑的嗓音凉薄无比,抬起手臂,黑色枪管已经对准了他:“宇轩,拿枪。”
邵宇轩复杂的眼神盯着他,许久没有动作。垂下的眼帘,睫毛轻颤,半响,掠眸,冷冰冰的语气道:“我会杀了你,再自杀。”
“你的枪法从来不如我。”纪茗臣淡淡的语气,眼底平静不泛涟漪,如镜,无风无浪。
邵宇轩也掏出枪,卸掉了所有的子弹,唯独留一下一颗。僵硬的手臂,沉重的太不起来,手指紧紧的握住枪柄,下意识的咬破唇角,血腥的味道在空腔内蔓延。
眼眸落在纪茗臣的身上,眼底那些隐藏多年的感情终究一点点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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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漫天飞舞的大雪将整个世界银光素裹,北风呼呼的刮着,寒意刺骨的疼痛。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一两个也是低头行色匆匆。
从街头忽然奔跑出一个小男孩,不过十二三岁,赤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冻的红肿也丝毫不在意。身子很纤弱,单薄的只穿了一件衬衫,还被撕破了,暴露出的肌肤清晰可见的伤痕累累。
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害怕被人追过来。张大嘴巴呼出一团团的白雾模糊了视线,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面黄肌瘦的脸蛋,一双空洞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亦没有注意到从左边的岔路口一辆黑色轿车飞速行驶……
嘭——
那一瞬间笨重的身子忽然变得轻盈,被撞击飞了起来,在半空划过完美的弧度,在狠狠的坠落在雪地上。
血液四溅,疼痛因为寒冷而变得麻木……
天空是银白色的,与大地是一个颜色,好似要连成一片……
他茫然的眼神望着天空,嘴角溢出来丝丝笑容。自己还是要死了吗?本以为逃出孤儿院,可以逃离那个恶魔院长的魔掌,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运给予自己支离破碎的结局。
“少爷,不好了,我撞到一个孩子了。”司机急匆匆的下车,看到雪地里蔓延着的血液,鲜红刺眼,孩子单薄的身子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只是那眼眸里却是充满了阴霾与绝望。
从车厢走下来青稚的少年,五官精致,神色冷清,紧抿着的唇没有一丝感情;黑眸里的眼珠子竟然比黑宝石还要耀眼,璀璨如辰,夺目耀眼。
当他看到挡在地上的孩子时,剑眉不由的蹙起,低沉喝道:“还不打电话叫医生来?”
“是。”司机回过神来,连忙掏出电话。
他缓慢的走到孩子的身边,满地的鲜血包围,脏了他的鞋子也丝毫不介意。缓慢的蹲下身子,眼眸探究的落在消瘦的崆峒只剩下一层皮紧紧包裹着骨头的脸颊。薄唇轻轻抿起:“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死。”
多么笃定的话语,多么霸道的态度,强势的好像他就是掌管生死簿的阎王!
孩子并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的眼睛是这样的好看,充满魅惑与无法抵抗的魅力。
救护车,漫纷飞的雪花,少年的黑眸,还有那满地的血泊,都是记忆里无法磨灭的痕迹。
少年说的话实现了,他真的没让自己死。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他终于又一次的见到那个站在雪地里不让自己死去的少年。
“纪茗臣。”他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蜷曲在床上,手臂遮住了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充满戒备却也掩饰不住好奇。
纪茗臣不恼,淡漠的嗓音缓缓响起:“那家孤儿院被夷为平地,以后再也没有人抓你回去。”
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把自己救活,还去查了自己的身世,为他毁了孤儿院。这可是他一直想要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命根子被割了,手筋脚筋被挑断,和废物没区别。你还想怎么处置他?”纪茗臣淡然的语气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丝毫没考虑到他只是个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
他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虽然声音很冰冷,但却想是一个火种点燃了他内心里的活,熊熊火焰照亮了整个黑暗。
那个一直凌辱自己的男人终于有了报应!
“邵宇轩。”
他喃喃吐出自己的名字,只是眸子里再也没有了戒备,像是看着自己的朋友一样看着眼前的,他的高贵,他的强势,深深的烙印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