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宁似水再也忍不住,薄唇溢出冰冷的声音,感觉到手指被人有力的压下,手指扣动了扳机。
嘭——
沉闷的一声,什么东西射出来,震的她手臂发麻。
纪茗臣冷清俊颜微微有一瞬间的变化,脸色发白,嘴角的笑意愈浓,似满足,似幸福,似……
胸前冒起一丝白烟缭绕,鲜红色的血液不断的溢出,血液四溅撒在她洁白的婚纱上,血红点点,刺目的疼痛。
宁似水愣住了,薄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血腥的味道在鼻翼缓缓的流动,艳红的画面似乎将她拉扯到了五年前,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那一天的血液浓郁的味道,那些破碎的画面像是梦魇一辈子挥之不去。那时的他是那么的残忍,冷酷无情……
此时此刻,他的眸子里被眷恋淹埋,冷峻坚毅的轮廓说不清楚的悲伤与凄凉,高大威武的身躯单薄的可怕,身子缓慢的往下坠落……单膝跪在地上,他仰头凝望着她,没有责怪,没有愤怒,更没有歇斯底里。
苍白的发紫的唇轻轻的扬起,低喃的嗓音缓慢的溢出来,一字一顿仿佛是在灵魂诉说着。
“似水,我有着别人没有的权利与财富,不管你有多恨我,在这个世界里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而我唯一做不到的是,再一次放弃你!”
我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鲜血静默流淌,顺着他的衣角滴滴落在地板上,也似乎滴在了她的心尖。
冰眸含笑,明知爱情如毒,却甘愿饮鸩止渴。眼帘缓慢的落下,嘴角的洋溢着笑意,身体“咕咚”一声,沉重摔在地板上,震的地板都在颤抖,裂开般。
宁似水垂下的眼帘一直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了,无法动弹。静静的听完他话,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手中还握着冰冷的枪,手臂僵硬的无法活动。
纤长的睫毛剧烈的颤抖,出卖了此刻她平静的神色。洁白婚纱上的血液,像是最后一夜疯狂、绝望,最后灭亡。
为什么?
纪茗臣,为什么你非要将我们逼到这一步都不肯罢手?
白棋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声音觉察到不对劲,即使纪茗臣交代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进来,可现在她顾及不得,直接闯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地板躺着人,脸色遽然改变,紧张到失声尖叫:“少爷!”
目光再看到宁似水手中的枪,一脸的不可置信。大步流星的走到纪茗臣的身边,看到他中枪的心口,气的发疯。仰头愤怒的眼神瞪着麻木的宁似水,冷冷的开口:“你到底知不知道少爷的身体有多虚弱?自从你回来以后他就不断的为你受伤,一直受伤!几次都差点没命了,你怎么可以拿着枪杀他?你怎么可以?”
宁似水冰冷的眸子,神色漠然,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看不到白棋愤怒抓狂的眼神。
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他的话,歇斯底里;他是故意激怒她,故意让她开枪……
白棋立刻让人去请邵医生过来,又让佣人纪茗臣抬上床,在医生到场之前先要为他止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你恨少爷,可我更知道少爷爱你;即使五年前他恨你,那也是因为爱你。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深爱你,他也不会恨你恨到失去所有的理智。宁似水,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的伤害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即使五年前他逼着你自杀,可断了四根肋骨,右手臂,骨折的右脚,两颗子弹……就连下跪他都为你做了,难道这些都不足够还给你吗?可不可以请你有点人性!”
白棋的手用止血带按在他的心口,没有回头,没有感情的嗓音在静谧的空间响起,不断的回荡。
宁似水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拿着枪的手垂下来,指尖一松,枪滑下狠狠的摔在地板上,砸坏了一块油漆。脚步缓慢的走到墙边轻轻的靠着,缓慢的闭上眼睛。嗓子口仿佛生锈,诡异的味道让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爱,并不是可以伤害的理由。
并不是一句抱歉,三个字对不起就可以抹平过去所有的伤害,与那些噩梦般的日子。
纪茗臣的爱,会让人窒息,死亡!五年前尝试过了,五年前不敢再想,也不屑再要他的爱。
可是,纪茗臣你不该逼着我亲手对你开枪,不该让我满足你愧疚的心理。不该绑架我的女儿,你没资格碰她。
邵宇轩匆匆敢过来,凤眸看到宁似水身穿婚纱却染上了血液,顿时心里就明白发什么事情。立刻接手白棋,为纪茗臣取出子弹,处理伤口。
拔出子弹时,血液四溅,洒到邵宇轩白皙的脸颊上,额头的汗珠沿着轮廓缓缓的溜入了衣服里。在一个小时的努力后,终于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只是因为他这段时间频繁受伤,即使再好的身子骨,此刻也吃不消,陷入了昏迷中。
邵宇轩用毛巾擦掉脸上的血渍,侧头看着一直站在墙边不说话的宁似水,她是那么的安静,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拿了一条潮湿的毛巾递给她,温柔的嗓音低迷的响起:“把你手上的血液擦掉吧。”
宁似水睁开眸子,空洞的眼神仿佛看不见他一般,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毛巾,可他也没想放弃,僵持了半天,机械般的抬手接过毛巾,并没有去擦手面上已经干枯的血迹。
邵宇轩转身与她并肩站在一条水平线上,眸子落在纪茗臣苍白的俊颜上,扯唇一笑:“纪少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非常的极端。当年他以为你背叛他,他恨你入骨,却又矛盾的舍不得对你动手;如今知道错了,又想用最极端的方法留下你。”
宁似水收回眸子,纤长的眼睫毛像断翅的蝶,薄唇轻启:“有些事已经发生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抬起脚步要走,却听到他开口声音急切:“宁似水,难道真的要让他死了,你才会原谅吗?”
脚步停驻了几秒,薄唇勾起凄凉的笑意。
“你错了,即使他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他!”
因为他不值得原谅。
邵宇轩皱起剑眉,眼睁睁看着她不顾纪少的死活离开,无奈的摇头。目光同情又似怜悯的落在昏迷不醒的人身上,低喃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在半空中飘扬。
“纪少,这就是你用命爱着的女人!”
……
宁似水没有离开别墅,因为还不知道夕若被他藏在哪里。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伤到了莲,所以她没有打电话找莲,而唐亦尧那边只是说尽力的找,却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魑魅踏入房子,环视一周,目光定格在客厅的宁似水身上,不屑的扯唇,凉飕飕的丢下一句“哼,女人啊,真是红颜祸水!”转身上楼去看纪少!
“妈咪……”
门口响起清脆的声音,引起了宁似水的注意力,抬眸看到夕若消瘦的身影,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嘴角微微的浮起安心的笑容,立马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夕若。”
“她没事。”濯墨吐出了三个字,让她不用太担心。
夕若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浅笑:“妈咪,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你身上的血……”
宁似水摇头:“不是我的,别担心。”
“嗯。”夕若狠狠的点头,迟疑了几秒才抿着小唇道:“他,知道了。”
“放心,有妈咪在,谁也伤害不了你。”宁似水收紧了拥抱着她的手臂力气。
夕若被她抱的喘不过气来却也不吭声,知道妈咪有多担心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曝光了,那个男人不可能善罢甘休。而且现在她们三个人也算是被囚禁的状态,受制于人。
白棋站在门口,冰冷机械化的口吻道:“还请宁小姐与小姐进房间休息。”
宁似水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抱着夕若与濯墨一起到客房,稍作休息。
一进入房间,濯墨将门紧闭,查看了一下房间没有任何窃听,监控的仪器。这才开口道:“之前你吩咐我做的事情办妥,红门已经开始行动!”
宁似水将夕若塞进被窝里,回眸对他点头:“谢谢。”
夕若勾着她的手指,虚弱的语气问道:“妈咪,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宁似水挑起眉头,不解的眼神射向了濯墨,只听他低沉的语气道:“我和夕若动用了德国那边的力量,如果他不肯放我们走,不仅仅是纪氏,纪锦朔那些人也会受到牵连。”
“原来你也有做准备。”宁似水手轻轻的抚摸着夕若的脸颊,不用问都知道是她吩咐濯墨这样做的。
“这些是他罪有应得。”夕若淡淡的语气,嘴角微微嘟起,仿佛是在邀功。“妈咪,我们找到杨流云了。”
杨流云?
宁似水对这个消息很好奇,立即问道:“你怎么找到她的?现在她在哪里?”
“她在一家私人诊所里养伤,不过等我们的人去抓她时她又逃跑了。但能确定她还在这里,所以妈咪你要小心了。”夕若担忧的语气道。
杨流云又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飘出那个神秘人的话,难道杨流云是被他救走了?他为什么要救走杨流云?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纪茗臣缓慢的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一瞬间难以适应,眼眸闭几秒后,再次缓缓的睁开。脸色依旧苍白,唇色发紫,干裂的起皮,略带丝丝血腥的味道。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小小的脸蛋,白皙的肌肤病态的苍白,一双空洞的眸子像极了宁似水。
难怪之前觉得这个孩子很熟悉,原来是父女天生的血缘联系。
疲惫的鹰眸浮起激动,艰难的坐起来,每动一下伤口撕裂的疼痛,很快绷带被血液染红,像是盛开的血莲,妖娆冷艳。
不过,他并不在意;抬起沉重的手臂想要触及她的肌肤时……
夕若眼底拂过一丝厌恶,明显的躲开他的手,任其僵硬在半空中。稚嫩的语气里充满冷漠:“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神色微楞,纪茗臣很快反应过来,扯了扯唇,沙哑的嗓音响起:“我是你的父亲。”
“我没有父亲。”夕若果断的回答他,在看到他黯淡下去的眸子时,补充了一句:“我有爹地……”
纪茗臣颇为意外,她是承认自己的。喜悦还未触及到眉梢却又听到她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的名字叫莲凤羽!”
“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液。这一点你否认不了,夕若。”
她小小的精致的脸蛋若有所思,半响,抬起头,直视他:“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眼底有些不解的困惑,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夕若的眸子一直盯着他的唇,没有移开过。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夕若面无表情的神色,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般,手指将落在耳边的头发掠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轻声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听不见。”
一瞬间,错愕在冷眸中一闪而过,写满了不可思议,夕若是在骗他吗?
她,听不见?怎么可能?
“当年我在妈咪的肚子里就很虚弱,加上早产,我差点没活成。即使现在活着,却还不如死了。我一直都听不见,就算用助听器,也只能听到很小很小的声音。你能体会一个三岁的孩子学唇语的痛苦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一样捕捉不到;淡漠的神色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好似听不见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痛苦学唇语的人也不是自己。
“你……”他想开口,却又像吞了一根针,刺痛着嗓子,所有的话堵在咽喉吐不出来。
“纪茗臣,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父亲,尽管我的身上流着你的血液。在你掐死倾心时我就已经死了,而此刻我是为倾心为妈咪活着。很小时,我总想为什么我没有妈咪没有爹地,只有濯墨陪在我身边。我渴望过爹地,渴望过父爱,渴望可以躲在爹地的怀抱中撒娇哭鼻子……你知道当我知道我的亲生父亲要亲手掐死我,将那么弱小的我狠狠的摔在地上时,我的感受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