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燕晗山,凉爽怡人。
一般不等太阳偏西,游客们便开始三三俩俩地开始回程了。毕竟这里是城郊,即便乘马车也得走上一阵子。
游客并不多。城北晚香岭的红叶正是好时候,大多去了那边儿。
陆陆续续回程的游客们遇到了正在向此而来的队伍。
高头大马总有十几匹,鞍辔分明,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出行。
怎么这时候才来?
燕晗山附近吃住都不太方便,除非打算住下,或是有心夜游,很少人会在下午过来。
简单的时间管理人人都会。
这些人没带什么行李,不像要住下的样子。
自有好事者去打听。
快到地方了,马队骑行的并不快,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什么?据说有人要在燕晗山这里飞?
飞?!
好些人停住脚,互相打听,适才在山里,好像没感到什么特别的动静,怎么城里的人反而知道了。便有人坠在马队后头,想看看热闹。
晚点儿回去?没关系。这事儿要是真的,值!
黄厚东和谢信哲并肩在队伍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有意无意的都没有提起即将到来的赌约。
谢信哲的眉头皱着,他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头。
按他的想法,这位林姑娘,不过是借着赌约的由头,打着攀高枝儿的主意。其实应该挨上几天,便找个借口,比如兄长其实并不会飞天之技,从前对兄长的说法有所误会之类,然后做出愿赌服输的样子来,坚决要求履行“以身相抵”的赌注。这样才说得过去。
可是,不仅林姑娘没动静,小林神医也没出面。
而且,还当真发出贴子,约他们过来观看。
谢信哲瞥了一眼黄厚东,心想,也许和这家伙有关。
上次他跟黄厚东说破了林慧的心思,当时这位黄七少爷就发了狠。后来,关于林家兄妹的传言便流传开来,谢信哲当然知道乃是黄厚东的手笔。
难道因此逼得林家兄妹非得装模作样地“飞天”一番,然后再输掉?好像也不怎么合理。这种摆明会出丑的事情,姓林的又不傻。
真是不对劲儿……
谢信哲心下对黄厚东的做法不以为然,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按他的想法,你想攀附上来?好啊,就让你攀!等你人来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整人的法子很多,谢信哲不喜欢来明的。
黄厚东用手里的马鞭轻巧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他知道谢信哲对自己的做法不怎么赞成,但他不在乎。其实事情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自己不过是略露了些风声,居然能传得甚广,还演变出不少花样儿来。
关于林家兄妹的事情,黄厚东并没有跟黄老太爷说,只跟自己的父亲黄大老爷提了一下。
黄大老爷反对。
倒不是黄大老爷对小林神医有什么特殊偏爱,而是在黄大老爷看来,小林神医也好,他妹妹也罢,就算打点儿小算盘,也根本不值得对付。黄老太爷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不论如何,小林神医医术不错能治病,这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理会。
黄大老爷真正反对的是黄厚东的方式。其实,等赌约落了实,不是对黄家更有利么?有个小林神医抓在手心儿里,派两个小厮跟着服侍,别让他跑了就行。再稍微有点儿心思笼络一下,用处多着呢。
不过消息既然已经传出去了,也就无所谓了。
在很多人眼里,别人的命运就是别人的事儿,和自己不相干。
观雨亭名儿挺好听,其实不过是个避雨的草亭,个头儿倒是挺大,能容纳不少人。
黄厚东和谢信哲等人到达的时候,亭子里头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亭外等候。
是小可儿。
小可儿板着脸儿,挺严肃的样子。
两位公子爷,加上好些长随护卫等人,十多人下马来,整衣的整衣,拴马的拴马,好一通忙碌,并没人理睬小可儿。
随从们将草亭打扫了一番,座位上铺上了锦垫,请公子坐下。又有人快手快脚地拿出带过来的小炉子,滚滚地煮好了热水,冲了酽酽的好茶,端了上去。
谢信哲拿起茶盅,用盅盖撇了撇浮沫,抬眼看了一眼外头。小可儿在忙忙碌碌的众人之中,显得有些可怜。
“让那小家伙进来吧。”谢信哲冲身边的长随扬了一下下巴。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黄厚东笑道:“这姓林的小子不地道,把咱们约到这里来,自己却不见影儿,派这么个孩子过来,当咱们是谁?”
谢信哲没理他,看着大步踏进来,努力做出大人模样的小可儿。
小可儿狠狠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些人真可恨!
公子,嗯……或者说小姐,这些日子可忙得人都脱了形,还病了一场。可人家呢?完全就是出来游玩儿看戏的样子,说不定还觉得能过来一趟已经很给面子了呢。
“你家公子呢?”谢信哲问道。
小可儿盯着他手里的热茶看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道:“回这位爷的话,我家公子说,请两位爷在此处等着即可。不过,要到外头,能看到天的地方。”
黄厚东瞄了瞄小可儿发红的眼眶,没计较这小孩儿*的语气,插嘴问道:“你知道我们和你家公子赌的是什么吗?公证人呢?这个也该你家公子安排的,不会是你吧?”
“我家公子说,不用公证人了。君子协议,认就认,不认就算了。”
君子协议?
黄厚东有点儿狐疑地看了看谢信哲。
小可儿却不再理他们,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半尺长的小竹筒,走到了亭外。
这是个什么玩艺儿?
亭外聚集了些走了又回来的游客。
小可儿挑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将手中的竹筒插在地上,点燃了引线。
哧——
小竹筒的效果类似于烟花中的窜天猴,直飞而上,尾巴带出一道长长的红烟,同时发出尖锐的哨音。
这是通知信号。
嗯?谢信哲站了起来。
有点儿意思。这信号筒相当不错。
众人的目光都跟着冲上天那道红烟看去。
烟雾渐渐从直直的一条,晕散开去。
呖——
一声清脆悠长的鸣叫,一只大鸟展翼而至,从烟雾中飞出,双翼展处,将烟雾拨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