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遭受到了来自于久千代深深的鄙视,但是却没有时间和他计较,因为我完全被他身后的小男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不用说,这个小男孩自然就是夏优和久千代的孩子等等,他因为比安安早出生,所以比安安的个头要稍稍高一些。
总是听夏优说什么等等变成了白痴,还有记得落落说过夏优的孩子是傻子之类的话,可是我现在仔仔细细的把眼前的等等打量了一番,觉得他看起来和平常的小孩也没有什么两样,并没有想象中的痴呆样或者说反映有多迟钝。
总之,看到他这幅健康的模样,我的心里终于稍微的好受了一些。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不可避免的,就好比我从来没有过害等等的心,但等等如果是因为当初我把他带走才出了什么差错,那么这笔帐自然要算在我的头上,我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
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久千代是等等的亲生父亲,如果等等跟着久千代姓,岂不是要叫久等?
想到这,我没有忍住,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来。
这些年和久千代冰释前嫌,随着和他渐渐熟络起来,也就不怎么在他面前遮掩了,甚至很多时候,我在恍惚中都可以在他身上看到落落的影子。
随着我的傻笑出声,久千代用特别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正常人肯定会问你为什么笑之类的话,偏偏久千代对这些似乎毫无兴趣,他不再看我而是摸了摸等等的头,用一种既像父亲又像老师的语气对等等说:“等等,叫阿姨好。”
等等含蓄的低着头,嘴里低声道:“阿,阿姨好。”
他讲话虽然有些磕巴,但是并不像小时候说的那样不会讲话,而且脸上也没有太明显的烫伤痕迹,只有脖子那里还残存有一小块狰狞的疤痕,我猜他一定不知道这其实是他亲生母亲的杰作。
我转了转思绪,调皮的对久千代说:“久千代叔叔,你是我的叔叔,等等应该叫我姐姐才对,叫阿姨都给我叫老拉。”
久千代瞥了我一眼,一副懒的理我的样子,然后拍了拍等等的肩膀,对他不算太关心,也不算特别冷淡的说:“你自己去玩吧。”
等等听到久千代这么说之后,就转身回了房间。等等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木讷,但是很乖巧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和安安的听话有几分相似。
“看到等等这么健康的样子,真好。”我由衷的感叹道。
“怎么,你在担心什么?”
此刻久千代正背对着我,一手拿着剪刀举起胳膊,另一只手托着自己宽大的袖子,修剪庭院高处的花枝,让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曾经在刀尖上叱咤风云的人,现在却突然回归田园,过着七老八十的老人才会过的闲适生活,让我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或许,这种生活方式,才是真正的大佬吧。毕竟大隐隐于市,那些表面上张扬的人,大多没什么实力,而久千代不管是在财力还是人脉关系上都已经达到了这些年的巅峰,可他却选择如此低姿态的生活,想必也是看透了很多事情。
久千代当然不知道我在夸他,他没有看我,而是背对着我一边剪花枝一边继续说着:“如果等等有什么事,我不会去找沈煜的麻烦的,这件事上也算是我自己作的孽,与他无关。谁当初会知道世事这么无常,要是知道,我多少会给你留下些光辉神武的形象。”
他讲到这,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心结,也提到了我的心结,因为他在心中留下的最深印象无非就是……
他毫不遮掩的问我:“关于那件事,你还恨我么?”
既然他提到了,那么我也不能再去回避这个问题了,于是我对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故作云淡风轻的说:“恨,当然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件事都成了我不可磨灭的阴影,天知道我当初有多想杀掉你,甚至是和你同归于尽。”
他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忘记了去修剪花枝,整个人在空气中僵硬着,就像是一幅日本风格的画。
我补充道:“但是,就像你说的那一样,人生多变,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没有办法再追回了,我也就不再想那么多了。现在,我的安安也已经五岁了,我只希望,在安安身上,您别再让我难受了。”
久千代听了我这般说,上扬的眼角才终于含蓄的弯曲了一个弧度,他的嘴角带着浅笑,转身对我保证道:“当然不会了,安安和等等,在我的眼里,地位是一样的。”
久千代这样男人的一个承诺,怕是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我得到他的这句话,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也有了一定的底气。
其实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早就能看到门背后那双虚掩的脚,不用猜,一定是夏优在偷听我们说话,所以,能让她听见这句话也好,我不想去害她不代表她不想害我。
我故意转移话题道:“你穿这么好的衣服来剪枝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听我这么说,这才往自己的身上瞧去,仿佛没有发现自己竟然穿着这样的衣服就出来了。
他哦了一声,估计是感觉到了我在绕弯子,所以收起了手,掸掸身上的尘土,直截了当的对我说道:“你来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我看着那双脚微笑道:“我想和夏优见一面,有些话要和她当面谈谈,不知道她在不在?”
“在。”
他抬起眉弓看向我,平静的说道:“进来再说吧。”
我跟着久千代一起朝屋内走去,久千代刚转身,门后的那双脚迅速跑开了。估计是有些始料未及,所以跑的时候有些慌忙。
久千代自然是听到了动静,瞬间就皱起了眉头。我不说一话,怕让他觉得我在刻意挑拨,毕竟面对久千代这样精明的人,最好少说话,否则反而会因为自作聪明而自讨苦吃。
我们进了房间,久千代去夏优的门前,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屋子里的夏优连忙应声,然后走了出来,对着久千代恭敬道:“师傅。”
师傅。
这样一个熟悉的称谓,终究不是从我说口中说出,想到我曾胆怯的叫着那人师傅时的样子,不禁好一阵心酸。如今回忆起来,才发觉到师傅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包括着太多的含义,以及太多隐晦的情愫。
别人一定读不懂,只有当事人懂。
看到夏优的脸的那一刻,我收起了所有的思绪,视线专注在她的脸上。
虽然昨天的那把刀子,只是一把小小的果皮刀,但当时她直接被霍启盛踢的自己扎进了自己的腰上,估计也足够让夏优难受的。以至于现在的她脸色看起来苍白无力,整个人好像轻轻一推就能倒下去一般虚弱。
久千代对她也不是完全的冷血,而是淡淡的关心道:“肚子还疼么?”
“嗯。”
她愁眉苦脸的皱眉。
“桑桑有些事要和你谈。”
久千代算是通知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子就扔下一句:“你们好好谈谈。”
他连原因都不过问,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利索的让我诧异。
夏优眼神温润的目送着久千代离开,任谁都能看出这眼神里包含了多少的感情,可就在久千代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的眼神瞬间就冷却了下来,仿若锋利刀片,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