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二十,宏达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
于辰抬手,轻轻叩了叩大开的门板。
“请进。”徐宏江开口,声音颇具磁性,很好听的男中音。
紧跟着,他便抬头瞥了一眼,微微皱眉:“你们是……”
见他反应,边上的秘书立马站起身,迎上二人,客气的问道:“二位找徐总有什么事么?请问是否提前预约……”
于辰轻轻一笑,往前跨了半步。与此同时,袁友冲则绕过秘书,直接走到徐宏江办公桌前,双手在桌面上一撑,说道:“我想,徐总应该不会不认识我俩才对。”
“噢?”徐宏江嘴一咧,不着痕迹的把面前的文件盖上,随后便看向女秘书,问道:“保卫科今天谁值班?”
“是……”
“算了,”徐宏江一摆手:“把他们的工资结一下,再通知他们,明天起不用来上班了。另外,让他们科长给我写分检讨,下班前给我送来。记住,让他好好写。”
于辰眉头一皱,但见袁友冲没有任何表示,便也没说什么。
同时,他注意到,女秘书抿了抿嘴,表情似乎有些紧张,但紧跟着,便应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小办公桌上,抓起座机话筒。
“别打电话了。”徐宏江食指在桌面上叩了叩:“你去趟人事部,把事通知下去。”
“好的。”女秘书立马点点头,随后瞥了于辰一眼,有些迟疑。
于辰眼睛一眯,微微侧过身子,示意她自便。
等女秘书离开后,袁友冲终于再次开口,说:“这会儿把你女儿支开,想搬救兵么?”
于辰表情淡然,实则却有些诧异,没想到刚刚那个秘书竟然是徐宏江的女儿。
再转念想,不管怎么说,他应该都不会让自己女儿来当秘书,应该是他将秘书支开了,临时让自己的女儿扮演这个角色,目的,或许便是袁友冲说的那样,搬救兵,或者给别人通风报信。
毕竟,秘书再怎么说,也比不上女儿更值得信任。
再看她先前略显紧张的反应……
或许,徐宏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清楚,他女儿扮演秘书这个角色多久了。如果是省厅行动之后,那还好说,但要今天才做出临时安排,则意味着支队很可能有他安插的眼线。
毕竟拜访徐宏江,是他们今早才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
而看她表现,后者的可能性很高——如果已经扮演该角色好几天,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她怎么着也不至于将紧张的情绪直接表现出来。
除非,她是故布疑阵,刻意露出所谓的破绽,引起自己对同事的怀疑。
线索太少,无从判断,于辰便干脆压下这些想法,静静的看着袁友冲,并做好随时配合他的准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徐宏江淡然道:“我司保安签署了正式的劳务合同,我虽具有将他们开除的权力,且他们放任不清不楚的人进来,甚至直接来到我的办公室,属于重大失职,但合同协议的事毕竟得解决,我派秘……”
“如果你真把我俩当做普通人,那么,以你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必要和我解释。”袁友冲身子微微前倾,侵略性十分明显:“甚至,你应该立马叫保安把我俩赶出去。”
“毕竟,你身为这家集团董事长兼CEO,办公室里随便一份文件,都可能是集团重要商业机密,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你的反应,很不正常。”
徐宏江眼睛一眯。
“行了,别演了。”袁友冲直起身子,随便从边上拉了条椅子坐下,淡然的说道:“你这条老狐狸,不可能这么轻易露出破绽,除非你是故意的。”
“呵呵。”徐宏江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未置可否。
紧跟着,他脚微微一蹬,老板椅往后溜了些许,同时抬手拉开了个抽屉。
“别动!”于辰眼睛一瞪,立马上前两步,同时右手按在了枪套上——临出门前,他请樊哲给他重新绑了下绷带,厚度薄了许多,掏枪射击这个动作还是勉强能完成的,只是会有点疼……
徐宏江眼皮子轻抬,瞥了于辰一眼,不为所动,继续自顾自的拉开抽屉,完全无视了于辰的警告,似乎笃定于辰不会拿他怎样。
片刻后,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吸了几口,但却没过肺。
接着,他又将烟往办公桌上一扔,又拉开了个抽屉,拿出一盒雪茄,同样放在办公桌上,淡然道:“喜欢抽什么,自己拿。”
袁友冲没动作,静静的看着他。而于辰抿了抿嘴,心里叹了口气,明白自己输了一局——虽然无关紧要。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半根烟的功夫后,徐宏江不耐烦了,摆摆手说:“有事就说,别耽搁我时间,我很忙的。”
“等你把救兵搬回来,或者把消息传出去再说吧。”袁友冲耸耸肩,随意的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同时继续说道:“否则,我怎么有理由抓你呢?”
“抓我?”徐宏江吐口烟圈:“感情你们是来找茬了?呵,抱歉,我实在没心思和你们玩这些无聊的把戏。机会也已经给过你们了,既然你们不说,那就和我律师……”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让你律师过来,你心里没点哔数吗?”袁友冲忽然冷笑一声,态度大变。
徐宏江似乎也被呛到了,袁友冲突然不按套路出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紧跟着,袁友冲又冷冷的问道:“徐博安是你什么人?”
他沉默了,有些琢磨不透袁友冲的态度。
袁友冲没给他太多时间,又自顾自的说道:“我帮你回答吧。表面上,他是你的堂侄,你祖籍地派出所的同事也证明了这点。”
“同时,你一面散布出这条消息,另一面却又抑制着消息的传播,不承认也不否认。”
“因为,你与他的这层关系,能让他的许多行为表面上合理化,并掩盖某种程度的真相。但要消息流传的太广,则对你自身不利,因为他一旦暴露,你将立刻进入我们的视野,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徐宏江默默抽了口烟,却没过喉咙,直接用力的将烟雾统统吐出。
袁友冲继续讲述,但语速慢了许多,似乎有些疲惫:“但实际上……你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是你堂侄,而是养子。”
“厉害。”徐宏江终于动容,掐灭烟头,重新点了一根,但手上动作却迟缓了许多,精神显得有些不佳。
同时,他快速瞥了于辰一眼,眉头微皱——于辰似乎退后了两步,右手一直摸在枪套上,左顾右盼。
随后,他又将目光重新落回袁友冲身上,故作淡然的问道:“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查到这事的吗?”
“猜的。”袁友冲挑眉,双眼微微泛红:“宗族性质的犯罪团伙,不是没有。但按理说,他们不大可能将直系及关系较为密切的旁系成员培养成死士。除非,他的旁系身份是假的。”
“而徐博安的行为,无不表明他实际上就是你们培养出来的死士。而且,你们的生存空间虽然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但离穷途末路尚差着临门一脚,这种时候,就算要牺牲,怎么也轮不到他。”
“综上,我就干脆猜测,要么他与你的关系相当恶劣——但当地派出所同事的调查证否了这点,且他能作为‘中间人’引你投资学通优集团,也否定了这点。”
“他不是你堂侄,又是你抚养长大的,对外还宣称有血缘关系,不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吗?”
“嗯,在现代社会,还能培养起这种死士,不得不说,你们很有能耐。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他究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尚在襁褓中就被你们给拐走了?”
“果然有两把刷子。”徐宏江长叹口气:“不过,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晚。”袁友冲嘴角微微扬起:“对了,我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你应该也有这种感觉吧?”
徐宏江手微微一僵,烟灰落了满桌,再看袁友冲淡定的表情,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你的烟有问题。”袁友冲打了个呵欠,随后强打精神,说:“从第一根烟起,你就完全没过肺,完全是吸进嘴里,然后全部喷吐到我这边。”
“里头被你动了手脚吧?燃烧后,会释放出某种麻醉性气体……”他咬了咬牙:“你或许提前吞服过某种东西,姑且叫解药吧,也或者,根本不存在这种所谓的解药,但你不在乎,因为这是你的地盘……”
“哪怕跟我们一块昏迷了,也有人能处理好这事,而我俩,我俩……”
“可惜,我俩并非单刀赴会,何况,老于一直和你保持着距离,哪怕照样会中招,但总能争取到点时间差……呵呵,看上去,你也撑不住了?恐怕,已经没办法阻止早先就布置好的计划了吧……”
“嘿,撑得住也无所谓……老于会解决你的……”
“恭喜你……入瓮了……”
话音刚落,他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从办公椅上滚了下来,躺在地上。
徐宏江面色大变,强撑着要站起来,却只觉得半点力气都发挥不出,只得惊骇的看着已然抽出枪的于辰。
解药这种东西,当然是不存在的,而且,烟虽没过喉,但洗进嘴里,麻醉气体自然也会通过口腔黏膜进入体内,哪怕他一直刻意的对着袁友冲喷烟雾,但实际摄入量却相差无几。
“徐先生,袭警,可是重罪。”于辰快步踏上前来,迅速将窗户打开,随后又立马后退,蹲下,盯着门口方向。
“厉害,厉害,”徐宏江似乎放弃了挣扎,长叹道:“我输了……”
话毕,他脑袋也重重的砸在了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