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贝丽珍说:“可他偏偏喜欢藏酒,家里各种各样的白酒、黄酒、洋酒都不少,而且偶尔……十天半月吧,就在家里开一瓶喝一次,喝的烂醉,醉了还打人,我这身上的伤……”
话说一半便夏然而止,她又反过来问道:“哎,你就说这事儿矛盾不矛盾吧?”
“是挺矛盾的。”袁友冲接过话,颔首,同时在本子上记下这个矛盾点,又问:“还有其他方面的吗?”
“硬要说的话,就是态度了。”贝丽珍说:“警官,真不是我要说他好话啊,我对他一肚子气呢,喝完酒动不动就打人,谁受得了啊,要不是考虑到女儿,我早和他离婚了。但他不喝酒的时候,对我对女儿真没得说……”
“女儿……”于辰在心中叹息,暗想:“为了女儿忍着委屈将日子凑合着过下去,但却让她时不时的接触到家庭暴力,这样对她真的好吗?孩子真的会捆绑住婚姻?或者说,是孩子捆绑了婚姻,还是婚姻捆绑了孩子……”
可他不是哲学家,也没结过婚生过娃,甚至仅在读书的时候谈过一次不算成功的恋爱,对这些事不太懂,想不明白,很快便又将这些思绪和感慨压下。
与此同时,袁友冲瞥他一眼,见他沉默,便自个儿继续问道:“那,您知道苏金洪,或者说您一家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和谁有大矛盾吗?”
“得罪……没有吧。”贝丽珍摇头:“咱们百货店不算小,但也没大到哪里去,说到底还是小本生意,就算和同行有竞争,矛盾又能大到哪去呢?还能要了老苏的命?”
“再说了,虽然说同行是冤家,但你们对‘同行’这两个字是不是有啥误解,想的也太可怕了吧?哪个小区附近没有十家八家的便利店,一家两家的中小或中大型百货和超市了?也没见人成天打生打死啊。”
“说白了,大家都明码标价,谁也不打什么价格战,破坏规矩。也破坏不了,很多东西厂家把售价定死了的,咱们只能抬高不能降低,否则就……”
“那话怎么说来着?破坏品牌形象和商品价值?反正就那个意思吧,除非整个由头搞活动,不然在没取得厂商、供货商点头的情况下,是不能轻易将价格定在指导价以下的。”
“这样一来,大家售价都一个样,服务也玩不出花来,公平竞争呗,谁也别不服谁,再加上这年头违法犯罪都开始讲究犯罪成本了,谁会想不开闹大矛盾呢?别说矛盾,咱几个店的老板还经常一块吃饭,交流经营心得呢。”
于辰和袁友冲对视一眼,都表示涨姿势了。
刑警干久了,难免习惯『性』的以怀疑的眼光看人,凡事往坏里想,今天才知道,或许个别行业竞争确实激烈,同行见面先分生死再说其他,但并非所有行业都这般。
甚至,不少大公司表面上天天撕『逼』干架,背地里老总老董成日聚会把酒言欢,早就结成攻守同盟,甚至相互之间还持有对方公司不少股份。
这种事儿,于辰二人也听说过,只是没太往心里去,这会听贝丽珍较为详细的说了一遍,自不免感慨非常。
不过,问题又来了,没得罪人,仇杀的可能可以初步排除了,那会是谁,以什么样的动机杀害苏金洪的呢?
考虑到他是杀害苏勇一家的重要嫌疑人,偏偏被害时间还与苏勇一家刚好隔了二十四小时,又被抛尸在不远处,他的死或许与之相关,于辰便问:
“苏金洪有个土豪亲戚,您知道吗?”
“知道,他堂伯父……可能有的地方叫从伯父,就是他爸的堂哥……”
“我们懂。”于辰摆摆手,示意如此“常识”的问题用不着多解释,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两句。
或许是聊了这么一会儿,双方都有些熟悉了,不像最开始那般排除,贝丽珍“刀子嘴毒舌”的一面反而有所收敛,“话唠”的一面却体现了出来。
但也难怪,家庭『妇』女,平时除了做家务,就是照看店里的生意,再不然和街坊邻居聊聊天打打牌,没什么其他的消遣,又不像小年轻爱耍游戏,有些话唠也不奇怪。
贝丽珍抿了抿嘴,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打断,但也没多表示,重新开口说:“他堂伯父一家蛮有钱的,咱们家的店还是他们借钱……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刚不问咱家和谁有大矛盾吗?就他堂伯父一家了。”
“不过,我看新闻,说他们一家好像都被人杀了?所以,总不能是他们弄死我男人,或者我男人杀了他们吧?还能整出同归于尽咋的?”
“能具体所说您和苏勇一家的矛盾吗?”于辰见她又扯远了,便将话题给拉回来。
“怎么说呢,怪他们一家太贪吧。嗯,其实双方都有点责任,毕竟当初签了合同白纸黑字说的明明白白的,全推到他们头上也不是一回事儿。”贝丽珍说道,又沉默着组织了下语言。
“我们本一直在老家干农活,但三年前吧,老苏心思忽然活络起来,想要做生意,好说赖说管他堂伯借了八十万。结果呢,他堂伯又还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当时就跟我家老苏整了个合同。”
“这合同嘛,我家里还有一份,你们回头可以看看,对咱家怪不公平的。简单的说呢,就是堂伯咋都不吃亏,要咱们生意赔本了,就得定期按揭连本带利把钱还给他,要赚了呢,他就吃七成税后纯利分红。”
“这个赔和赚的界限,按八年为期,八年内,他照吃分红,要没能吃满八十万,就让我们还钱,要吃满了,就收我们分红。”
“刚开始嘛,我们也没动太多心思,就想着纯当堂伯入股呗,但后来赚钱了,就有点不得劲了。要他一开始摆明了是要入股的,那没话说,可整这么一出,又想赚钱又不想承担风险,好处他尝苦头我俩吃,总觉得别扭,不爽。”
“慢慢的,他家快回本了,老苏就想和他们打个商量,终止这合同,按欠债把本息还清呗,结果他们不同意,一来二去就结了梁子。”
这事儿,于辰和袁友冲早已知晓,并认为,要苏金洪真的杀人,这应该便是动机,因此没多意外。
沉默片刻后,袁友冲忽然问道:“你们在老家务农那几年,苏金洪打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