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山乃是皇城外的一处闲情逸致景观,此处白云骤停,清泉流殇之处恍如笛竹声,令人心旷神怡。
这一路上,燕启臻都关怀备至,展示了他温润而雅的一面。
“昭宁,此处便是菘林亭。”燕启臻停下脚步,轻言说道。
“听闻菘林亭乃是前朝镖骑将军和明藜公主的初见之处。”婴宁说道。
“昭宁竟也知道明藜公主之事?”燕启臻顿感好奇,他本以为婴宁作为西域之人,并不知道明藜公主。
闽山之初,便是因明藜公主婚嫁之事而声名在外。
“嗯,在西域之时曾看过一本戏文,讲的便是明藜公主和镖骑将军之间的因缘际会。”
“明藜公主是性情之人。”燕启臻唇侧有几分讥讽之意。
“可惜姻缘之事强求不得。”婴宁抬手之间,拂过了石梯一旁的柳树,摘下了一片柳叶在素手之中细细把玩着。
明藜公主乃是旻朝先帝之女,传闻她深受先帝喜爱,曾年少时在菘林亭对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见倾心,便多次求嫁镖骑大将军。
燕启臻微微挥手,让小厮退了几步。
石阶之上,他便与婴宁并肩同行。
“确实如昭宁所言。”
“只不过这明藜公主却当时不知此番道理。”燕启臻说道时摇摇头,似乎真的在为明藜公主而感到惋惜。
“不过这菘林亭历史久远,风景秀丽,今日能够和昭宁共赏美景,倒也是一番趣事。”
两人共同踏进菘林亭中,亭内的雕木壁画之上在岁月的侵蚀下褪了不少色,其中的一面壁画之上,是一幅百鸟鸣啼、枝上花满的复刻图。
燕启臻已经提前让人在此处布置了茶水小食。
“四殿下早有准备。”婴宁轻言道。
燕启臻的右臂虽然有伤,却依旧亲自给婴宁倒了一杯茶。
“邀你前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昭宁,你看那处,便是我说的流殇美景。”他指向了一处,婴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还并未说话。
便听到亭外有一道张扬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不远处:
“本小爷说今日这菘林亭怎么有这么多人。”
“原来是四皇子在此处。”
话声的主人是一个身穿枣红色锦袍的玉冠男子,他开口之时眼中都是讥笑神色。
燕启臻也未曾想到,会在此处碰见此人。
他眉目间的朦胧凝雾,并不想开口。
婴宁视线悄然打量了燕启臻, 发觉他脸色有些暗淡,虽然隐藏的极深,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周身气势不善。
“怎么了,四皇子殿下。”这人再次说道。
“难道此时还想装作不认识小爷?”
“小郡王莫要对殿下无礼!”小厮直接走到此人的面前,想要伸手将他拦下来。
而这位安南郡的独子,大手直接挥开了前来拦下他的小厮。
“我可还记得,幼时之时我可与殿下相处‘甚好’。”
“怎么今日四殿下就见外了?”安南小郡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从燕启臻身上划到了婴宁的身上。
刚才他只注意了燕启臻身旁有人,此时一看背影,却发现仿佛是位妙龄女子。
安南小郡王踱步而来,玩味的开口。
“我说四皇子怎么不吭声,原来此时有美人作陪。”
“本小爷倒要看看...”他走进亭中,转头之际便看到了一张美人面。
闽山之景,及不得她惊鸿一瞥。
此女子一袭浓烈之色,耳侧处几枚璇玑凌霄花的发饰,凤眸之尾点滴妩媚色,宛如旧时名家笔下的多情画。
画中人浓情墨彩,娇艳欲滴。
安南郡王独子的身份并没有参加西域使者接风宴的资格,所以这位小郡王并未认出婴宁的身份。
“这是...哪来的美人?”
安南小郡王眼中皆是惊艳之色,正口出妄言,却再次听到了燕启臻的声音。
“小郡王,今日是本殿与贵客的相约,并未邀请小郡王。”
“还希望小郡王莫要打扰。”
燕启臻一开口,婴宁便知道面前之人竟是安南郡的独子。
这位小郡王明显没有把燕启臻看在眼里,笑着直言开口:“四殿下这是在赶我?”
“莫不是四皇子深知地位低贱,配不上皇城贵女,便来找了一个异族女子疏解情怀呢。”
“倒不如,这位美人跟随本小爷一同参加宴会。”
“也能好好赏一番旻朝富贵!”
燕启臻的脸色一冷,他常年以温润面容来粉饰野心,此时虽然被安南小郡王这般低看,却没有直接撕破脸。
“小郡王,请注意你的言辞。”燕启臻起身,冷眼看着他。
却没想到安南小郡王竟然直接伸出手,想要搭在婴宁的肩膀之处。
“说不定这位美人也想....啊啊啊啊!”
他惨烈般的叫声,将燕启臻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安南小郡王此时感觉到自己手几乎要被折断了,只能恶狠狠的对着婴宁骂道:
“你这贱人,你可知我是谁?!”
婴宁再一用力,让安南小郡王发出如同濒死挣扎的声音,他此时还凶恶的开口:
“我可是安南郡的独子!”
“将来的郡王爷!”
“你可知道....啊啊啊啊啊!!”
“哦...”
“那便此时就不是郡王了。”婴宁起身,将他直接反折了过去,让这位小郡王再次发出了痛呼声。
“本宫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喊我,想必安南郡也没这个这个胆量。”
“你...!”
安南小郡王此时都被痛苦折磨着,才刚准备呼声喊人,便未留意刚才婴宁的话。
“你竟然敢辱我父亲?!”
“来人啊啊!”
“让这个贱人.....”
婴宁手下用力,凤眸一挑:“本宫前来旻朝多日,竟然不知皇城之中还有此般跋扈之人?”
安麟这一次听的一清二楚!
这异域女子...
还自称本宫...
该不会就是那位前来和亲的西域长公主吧?!
虽然私下他们旻朝人讨论过西域长公主之事,这位身为战败国前来和亲的公主,曾让他们耻笑过一番。
但是那毕竟是私底下的事情啊。
说到底这白婴宁毕竟是西域长公主,公主之尊,他们旻朝明面之上该有的规矩却不能少。
若是让他人得知自己刚才的行为,恐怕陛下定然要狠狠责罚安南郡王府!
“昭宁公主?!”安麟惶惶的开口。
“昭宁公主!”
“唤本宫名字作何?”婴宁力道却没有放松。
“啊啊啊...本少不识公主的尊面,实在是冒犯了公主!”安麟急呼而喊。
“安麟给公主赔罪!”
“我赔罪我赔罪!”
.........
安南小郡王急急给婴宁赔罪,婴宁才索然无味的松开了手。
这安麟是安南郡老来得子,在郡王府中矜贵着呢。
而从此时看他与燕启臻似乎有渊源,哪用自己出手,只要假以时日燕启臻地位尊崇,也不会饶过这位“小郡王”。
“滚吧。”婴宁冷冷一声,甩开了他的手腕之处。
“是是是。”安麟立刻扶着手臂之处,忍着痛离开了。
走之前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燕启臻。
却没想到后者的视线在那位长公主身上。
燕启臻在一旁有些诧异,他与白婴宁相处甚久,知晓她来旻朝之时的紧张惶恐,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凌厉的一面。
此刻一瞧,却有几分皇室威严。
婴宁用手帕细细的擦拭着指尖,感受到了燕启臻的打量视线后,刚一转头就看到了他眼中的神色。
“刚才那位是...安南郡的独子,安麟。”
燕启臻见她翘唇:
“看起来,四殿下与这位小郡王是旧相识?”
她说此言时含笑顾盼,眼底的浓墨一时之间让燕启臻有些琢磨不透了。
“本殿...”
“安南小郡王年少时长居皇宫,与殿下相识甚久也是应该的....”婴宁并未坐下,而是持起茶杯,浅尝了一口。
“但是,本宫猜测并不是好情分吧?”
她语气模糊不明,竟然有些试探之意。
燕启臻本想掀过此事,却没想到了婴宁直接提了出来。
“安南小郡王少时顽劣,旧时在皇宫中,本殿替他担了不少的错。”燕启臻话只说了一半。
燕启臻虽然贵为皇子,但是生母低贱,甚至他的出生,只能谈得上是皇帝的一时错误。
他年幼之时,无生母庇护,在宫中活的还不如个阉人。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是爬着、跪在泥潭之中才一步步的才坚持到今日今时。
曾多少次,他都觉得自己熬不过了。
近年来,燕启臻才暂时在旻朝皇帝的眼前有了不少的露面的机会,皇城众人,本就趋炎附势的风气。他稍有得势,才不至于活的曾经那样难堪。
因他的身份与其他皇子不同。
因此在幼时,便经常被这位安南郡王独子所欺辱。
...........
婴宁见燕启臻的神色再一次的云淡风轻了起来,知晓他并不会说出难堪往事,便直接悠然开口:
“四殿下。”
“今日应殿下出游之约,乃是本宫与殿下有一事相议。”
“昭宁,无需生分。”他眼底一片柔软。
“有何事,你只管开口,本殿能办到的,必然竭尽全力。”燕启臻立刻开口。
燕启臻猜测,她左右不过是白褚宁之事。
有所求,才可随了他的心意。
但是烟雨朦胧男子,却没想到了婴宁会突然冒出了一句:
“昭宁看得出,殿下是有野心的人。”
她朱唇皓齿之间,轻言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耐人寻味。
“本宫知晓殿下今日的地位尚且不稳,便想与西域攀上关系。”
“本殿,并不是因为...”
燕启臻刚想辩解,却听到了婴宁接着说道:
“四殿下,你我皆是皇室之人,有些话我觉得但说无妨。”
“本宫需殿下为我寻得解毒之人,而殿下也需我的声名地位来笼络朝臣。”
“虽然本宫与今日西域的皇帝非一母同胞,但是本宫的母后乃是巴荪王之女,想必我还是有些声名。”
“昭宁!”
燕启臻想要扶住她的臂膀之处,却未曾料到被他侧身避过。
“殿下。”
她贴近了燕启臻,见他往日的朦胧烟雨貌有些破碎。
“何必使得些不入流的手段,毕竟你我二人都有所求。”
“本宫会暂时忽略殿下的那些小手脚,至于皇城要有什么传闻,皆以殿下的心意为准。”
“不过...
“本宫只求一事。”
“便是阿褚的安稳。”
三日后,就是白褚宁身上的第一次的毒发之日。
在原剧情中,白褚宁是生生的熬过了第一次的毒发,被折磨了十几个时辰才疼晕了过去。
想必燕启臻手中会有些法子。
............
燕启臻今日本想着是借出游的机会,修复和婴宁之间的裂痕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想到她将自己的心思猜的一步不差?!
抬眸之间,便撞进了对面女子的视线之间。
他曾以为,这位西域公主乃是清澈之人。
却没想到,她也将自己看的透彻。
“昭宁公主...”
“四殿下,如何?”她伸手之间,捻起了一股乌发,神色之中似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率性模样,燕启臻在最后之时捉到了她眼底的一抹深意。
燕启臻忽觉得自己是走了眼。
看来这位西域的长公主,并非是毫无心计。
说到底,皇室之中,又怎会有纯净至真之人。
燕启臻难寻得这番一人,可以将他人的算计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看来她早就有此番想法....
他默声许久,才恍然一笑。
“既然公主这样说,那启臻便从命了。”她的提议依旧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燕启臻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他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
这白婴宁....
就不怕他利用完了之后?
并不随她的愿吗?
“昭宁便是知道,殿下定是会同意的。”婴宁开口。
燕启臻看着她的侧颜,此时却有些看不透了。
无妨。
他常年与豺狼虎豹之辈谋划,一同吞噬诱惑的果实。
虽说与虎谋皮,祸不单行。
只不过此时谁是虎,还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