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语并不知道秦钟等人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严语对这个村子并不算陌生,毕竟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与各家各户也都有过不浅的接触。
虽然是外姓人,又因为与林小余的关系,而遭到不小的排挤,但严语自诩还是了解这个地方的。
毕竟他也是抱着目的进入其中,平时也有留心打探各种消息,可秦钟等人背着鸟铳出现之时,严语还是很讶异。
因为他的印象当中,这样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老河堡。
在这一刻,严语产生了一种感觉,或者说失望的情绪,始知自己根本就没有深入了解到这个地方的秘密。
齐院长的呼吸很弱,严语也不敢保证他能支撑多久,秦钟此时却如厕所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严语也不顾他的警告,背着齐院长就往前走。
“我要救人,你有胆子就开枪打我!”
严语虽然已经知道,手臂上留有伤疤的秦大有极有可能是从鬼子基地里逃出来的,但对秦钟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
最了解你的有时候未必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作为合格的“情敌”,严语对秦钟的了解都是建立在两人的日常冲突之上,而愤怒之时见人品,秦钟是不会对他开枪的。
也果不其然,严语越是往前,秦钟便往前逼近,不断大喝警告,可当严语走近了,他又后退了。
“你……你背的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严语已经很累了,被泡在绿水池子里养着,虽然也积攒了些力气,但毕竟受到药剂的影响,他能够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是我问你才对,你他娘的要干什么!”严语没好气都骂了一句。
秦钟有些心虚:“我……我爹……”
严语懒得看他扭扭捏捏:“我知道,你爹让你不要放出来任何一个人,我知道了,你开枪打我啊你个怂货!”
“你……你怎么知道!”
严语白了他一眼:“你都刻在额头上了,我想不知道都不成。”
秦钟下意识要去摸自己额头,严语一脚就踢了过去:“过来帮忙啦蠢!”
秦钟这才放下了鸟铳,帮严语把齐院长给放了下来。
“这……这不是卫生院的齐院长么!他怎么会……”秦钟也很是惊诧。
严语不耐烦:“先别啰嗦了,找个僻静地方,让我跟院长躲两天,你这些兄弟哥们留在这里继续把守就成。”
“可是我爹……我爹说……”
严语唰一声扯开外套:“你要开枪打我吗?”
秦钟恼了:“我……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严语将鸟铳捡起来,朝村里青壮说:“好好守着,别让人出来,今晚的事可以打小报告,反正害的是秦钟,你们要说就随便去说,一会就赶紧回去说!”
“你!”秦钟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骂道:“你吃定了我是不是!老子什么时候怕过你!”
严语用鸟铳当拐杖,迈步就走,听得此言,回头骂了一句:“滚过来带路!”
秦钟看了看一脸蒙圈的小弟们,又看了看严语,只好背着齐院长,拎起马灯来,往前走了。
几个小弟想阻拦,但秦钟扭头瞪了一眼,诸位又老老实实回去了。
严语走在前头,依稀能够听到秦钟警告他们不要打小报告,心里又觉得好笑。
“你想去哪里?”秦钟毕竟有一把子力气,背着齐院长走着,大气都不喘,就好似穿了一条冬衣那么轻松。
严语本想去猎户小屋,那里曾经发过案子,又被仔细搜查过,潜意识里,应该是不会被人想到。
但那里毕竟太远,齐院长怕是撑不住。
“找个近的地方,不要被人发现就行,最好能遮风挡雨。”
秦钟咬了咬牙,闷头往前走。
严语也不多问,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是到了秦家坳的南麓山脚下。
南麓与沙棘林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有一片活着的胡杨林,黄叶漫天,很是漂亮。
只是因为这里闹鬼,所以老河堡的人都不来这个地方,连孩子都不来玩耍。
秦钟偶尔会进来打兔子什么的,也只有他敢涉足。
虽然这里不会有人来,但遮风避雨怕是困难,不过好歹有绿植,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些草药,严语也就不再质疑了。
没想到的是,进入胡杨林之后,严语所见,足以震撼他的内心!
胡杨林的中间已经被清理出一片空地,在一颗上百年的老树之上,竟然搭了个鸟巢一般的树屋!
“你搭的?”
秦钟有些羞涩,嘀嘀咕咕说:“当然是我,不然怎么找到这里……”
严语没想到,外在粗犷的秦钟,心里竟然这么细腻柔软,对他也就另眼相看了。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背着齐院长上了树屋,又放下马灯,严语便给齐院长处理伤口。
这小屋里竟然有些存粮,而且被铺啥的成色都很新,严语将薄被拆开,里头是新打的棉絮,柔软干净。
虽说洁净度达不到医用脱脂棉的标准,但这个节骨眼,有这些东西能用就谢天谢地了。
因为不是贯穿伤,子弹肯定留在了体内,严语没办法取出子弹,只好先止血。
秦钟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朝严语说:“我出去烧点水,混点糊糊给他吃。”
这个地方足够僻远,又有胡杨林遮挡,也不怕生火,严语便点头应允,待得秦钟走出树屋,严语忍不住说了声:“秦哥,谢了。”
秦钟微微一愕,而后骂了一句:“怂球!”
骂完翘着嘴角就走出去了。
严语也会心一笑,专心给齐院长处理了伤口,想了想,又用缝衣针给他将伤口缝合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体内的创伤程度,若是缝合起来,会不会引发更坏的后果,但他知道,如果不缝合,暴露在空气中,感染的话会更要命。
齐院长毕竟是专业医生,等他醒过来,自然会有办法,自己只是救急罢了。
也亏得肚皮的真皮很薄,而且柔软,缝合起来的难度也不是很大,不然这缝衣针还真不行。
然而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严语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秦钟搭建这么一个树屋已经是很娘炮的举动了,为何树屋里头还有针线这种更加娘炮的东西?
此时严语才空闲下来,有了心思查看这个树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问题就来了。
因为这树屋更像是女人住的!
秦钟的媳妇已经去世好些年了,难道说这莽夫口口声声喜欢林小余,对林小余死缠烂打,背地里却树屋藏娇?
严语的心头涌起一股不安,他没来由想起了李准媳妇儿当宠物养着的那个年轻女孩子。
难道说,秦钟也禁锢了一个女奴!
这种念头一旦升腾起来,就再也压抑不住,严语开始搜索这个树屋。
还真让他在柜子里发现了几件女人的衣服,甚至还有内衣,更重要的是,他还发现了一双布鞋!
正是这双布鞋,让严语心头翻滚不定,再难平静下来!
因为布鞋的鞋面上绣着蝴蝶,这正是林小余的个人标识,她最喜欢在鞋子和衣角上绣纹蝴蝶图案!
“林小余曾经在这里住过!”严语看着柜子,心绪久久不能平复,直到秦钟端着一个小铁锅从外头走进来,他才匆忙关上了柜子。
秦钟将锅子放在一旁,取出皱巴巴的烟盒,卷了一根烟,递给了严语。
严语揉了揉鼻子,接过了烟,点燃,有点呛。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秦钟有些怀念从前一般,点着烟,自顾说着。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跟小余早就成亲了……”
“你没来之前,她时不时会带着孩子来这里玩一阵,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秘密……”
严语心里也堵得慌,他已经不太在乎到底谁才是真心实意,连蒋慧洁和洪大富都能配合着梁漱梅,演戏欺骗他,严语已经不再奢望相信任何人。
但在他心底,他仍旧保留着最后的希望,那就是林小余,就算整个世界都欺骗了他,起码还有林小余。
可此时,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的希望,都被无情打灭了。
似乎意识到严语的沉闷和失落,秦钟也赶忙解释起来:“你别多想,我……我没有跟她们一起,只是在旁边看着陪着……”
“那个时候,小余不开心了,就会过来,我把水粮都准备好,看着她和孩子们玩一阵,心里就很快活了……”
严语心里好受了些,摇头苦笑:“你是真心的……”
秦钟没有气恼反驳,而是认真点头:“是,我是真的稀罕她,你要是真的在意,就把她让给我吧,这世界上没人能比我对她更好了!”
严语严肃地说:“秦钟,你要明白,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更不是对她好就能走在一起的!”
秦钟昂起头来:“你就是个书呆子!日子不是书上的风花雪月,不是嘴上的甜言蜜语,日子是踏踏实实的,是明明白白的,是实实在在的,而不是口头上说说,她迟早会明白,我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要……只要你别再去惹她,她一定会看到我的好!”
严语看着秦钟,竟有些无言反驳了。
正当此时,齐院长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慢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