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宁见霍云沉突然变了脸,立马便知肯定是司凌宇在她身后。
她并没有回头。
而是径自走至冰箱旁,取出一袋冰块,用毛巾包好小心翼翼地敷着她的大半边脸。
转身的刹那。
恰好对上了司凌宇那双漂亮治愈的瑞凤眼。
她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淡淡地道:“让你看笑话了。”
“脸上的印子还没消?”司凌宇温柔地问。
“很淡了。睡一觉,明天估计就看不到了。”
“以宁,他时常对你动手?”司凌宇又问。
“他对我挺好的。”
温以宁低垂着头,小声地答。
“你都被他揍了,还不死心呢?”
司凌宇被气坏了,话说一半,再也没办法继续。
只能侧过身。
平复一下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五官。
片刻后。
他又转过身,抓着温以宁的胳膊低声说道:“以宁,你也是个知识女性,为什么在婚姻里非要选择逆来顺受?”
“三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在他手里,我能怎么办?”
温以宁被司凌宇问得烦了,索性把问题抛给了对方。
此前战景枭和周斯年都说过。
如果她想要夺回孩子的抚养权,他们会倾尽全力,百分百保证完成任务。
不过她并不认为司凌宇会为了她得罪霍云沉。
也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能够在孩子争夺战中取得完胜。
果不其然。
听到温以宁说出心中的顾虑,司凌宇反倒不再逼问她为什么不快点离开霍云沉。
也不再想要逞什么英雄。
他尴尬地缄默着。
试图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词或是一段话安慰她。
一时间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以宁...”
停顿了好几秒,司凌宇又试图开口说些什么,餐厅方向又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紧接着便是霍钦痛苦的闷哼声。
“爸!”
司凌宇听到声音,第一时间从厨房间里跑了出去。
看到霍钦一个人呆呆地跌坐在一地的碎碗碎碟子中抻着脖子抽泣,司凌宇即刻冲上前,卯足了气力,将他从小抱起。
“刘伯,将轮椅扶一下。”
霍钦的体重在一百五十斤上下浮动,司凌宇仅凭双臂撑着他的身体,颇有些吃力。
“凌宇,这又是什么情况?”
霍老夫人听闻动静,立马同霍云沉等人一道赶来。
司凌宇安置好霍钦,才沉声解释道:“我刚才在厨房间拿冰水喝,听到爸的声音,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霍老夫人对此持怀疑态度,“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摔的?”
“是。”
司凌宇点了点头,也不再为自己做过多的辩解。
“藏猫猫...和小朋友一起藏猫猫。”
霍钦在轮椅上呆坐着拍了拍手,随后又补充道:“我想藏到饭桌下,噼里啪啦吓死宝宝了。”
霍云沉憋着笑,突然觉得他家老头还挺萌的。
年过半百了,还吓死宝宝...
他就该录下,等改天霍钦又开始说那些气人的话,再将录音放出来让大家听听。
“原来是在和孩子们玩啊...”
霍老夫人听懂了霍钦的话,便转身同众人说道:“今晚还是出去凑合一顿吧,家里是吃不成了。”
“老夫人,我这就去预约饭店位置。”
刘伯一边让人清理着一地的饭菜,一边又掏出手机,选定了一家老宅附近的五星级酒店,打去了预约电话。
司凌宇总感觉这一切太过凑巧。
他正准备让吴妈往饭菜里下点儿料,霍钦竟莽莽撞撞地掀了桌。
霍钦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司凌宇暗暗腹诽着,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他的计划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霍钦此举顶多是歪打正着。
洛白则是围在霍钦身边,暖心地安慰着看上去如同惊弓之鸟的他,“爷,你别害怕。大家没有怪你的意思,碎碎平安,你做得很对。”
绵绵眨了眨眼,奶声奶气地补充道:“小白哥哥,最后一句话大可不必。”
霍钦很是享受孩子们对他的亲近。
他装傻前孩子们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躲都躲不及,完全不可能主动靠近他。
那时候他还埋怨温以宁没有教好他们。
开始装疯卖傻之后。
他才发现其实这三个孩子都是顶顶善良的孩子,越看越招人喜欢。
君泽则一言不发地看着坐在轮椅上乐呵呵地拍着手的霍钦,他很想问问霍钦,装傻真有那么好玩?
反正他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
霍云沉敏锐地捕捉到了君泽的视线,将他抱起身,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
君泽点了点头,“爷爷肯定是装的,他想要借这个机会亲近我们,顺便修复和妈咪的关系。”
“不愧是我儿子,聪明。”
霍云沉没说两句又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爹地,爷爷这么做一定有其他目的,对吗?是不是这里很不安全?”君泽有些担忧他妈咪,小声地问。
“不要管这件事。我知道你很勇敢,也很聪明,但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是因为司叔叔?”
“小泽,听话。你要是插手了这件事,你妈咪会担心的。”
“爹地,那桌菜有问题,对吧?”
“......”
霍云沉骤然陷入了沉默,君泽这孩子的智商到底有多高?
他们霍家的基因好像也没有这么好吧?
“爹地,你不会又在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吧?”君泽看着霍云沉愁眉不展的样子,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咳咳...什么叫又?”
霍云沉脸上闪过一阵尴尬,被儿子猜中想法的感觉怪怪的。
君泽摊了摊手,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霍云沉,“我回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你做了一次dNA比对。”
“所以...你在医院那会儿故意薅我头发,就是为了做亲子鉴定?”
霍云沉恍然大悟,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家儿子多腹黑。
薅他头发也就算了。
居然还诬陷他猥亵幼童,惹得他在警局录了大半天口供。
“等等!上回在巷口里突然冒出的打手,也是你找来的?”
霍云沉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己被儿子雇佣的打手揍得半死,他突然有种将君泽拖到小房间里揍屁股的冲动。
这熊孩子...再不管管怕是要反了天。
“爹地,你是不是很想打我?”君泽无辜地眨了眨眼。
“嗯。”
霍云沉点了点头,“小泽,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太熊了?”
“妈咪!呜呜呜...爹地要揍我。”
君泽近段时间也没了之前那样冷漠,除了腹黑一些,偶尔还会撒撒娇。
温以宁闻声赶来。
她直截了当地抢过霍云沉怀里的君泽,语气不善地问:“霍云沉,你打孩子做什么?”
霍云沉又一次被儿子算计,顿觉脸上无光,闷声解释:“我没有。你可以检查一下,他身上就没有半处破损。”
君泽搂着温以宁的脖颈,可怜兮兮地说:“爹地说要跟我算总账,要揍我屁股。妈咪,我不想要爹地了。”
“改天给你换个温柔的爹地。”
温以宁哄完君泽,又用眼神警告着霍云沉,“别凶儿子,小心妻离子散。”
霍云沉:“......”
他还是有些纳闷,君泽的腹黑属性到底是遗传了谁的。
温以宁单纯善良,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晚饭过后。
君泽又一次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露台上霍云沉的身边。
他蹲在霍云沉身侧,双手托着下巴,一言不发地陪在霍云沉身边。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霍云沉摸了摸君泽的脑袋,如同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到腿上。
君泽低着头把玩着手指尖尖,小声说道:“爹地,你答应我一件事呗。”
“好。”
霍云沉问也没问是什么事,就满口应下。
他亲了亲儿子滑腻的脸颊,沉声说道:“爹地傍晚的时候说要揍你,只是逗你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
君泽嫌弃地擦了擦脸颊,他只能接受妈咪和弟弟妹妹亲他。
爹地脸上的胡茬太渣了,蹭得他不舒服。
“好了。什么事你大胆说,爹地保证绝对不会揍你。”霍云沉信誓旦旦地说。
君泽半信半疑地嗫嚅道:“真的?”
“霍君泽,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霍云沉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厉了起来。
“我在司叔叔的水杯里加了点料,就是厨房吴妈洒在饭菜上的东西。”
“咳咳咳——你什么时候做的?在厨房里做的?”
霍云沉深怕君泽被摄像头捕捉到,压低了声问。
他一直是不想要将孩子们牵扯进来的,奈何君泽太聪明。
“我黑了摄像头,就只有十秒的时间,不会被发现的。”
“你还能够随心所欲地黑掉任何一个摄像头?”
“这太简单了。妈咪的同学都很厉害,他们教我的。”君泽如实说道。
霍云沉默默汗颜,他不太懂这一块,总感觉智商被儿子碾压了。
“小泽,下不为例。”
“知道了爹地。”
君泽点了点头,发现霍云沉没再呵斥他,便又提了一个要求,“爹地,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妈咪?妈咪不允许我恶作剧的。”
“嗯。”
霍云沉点了点头,起身将孩子抱回了房间。
安置好孩子之后。
他扫了眼腕表,现在是晚上十点整。
众人差不多已经回了卧室。
司凌宇喝了被君泽加了料的水,应该很快就会陷入昏睡继发梦游状态。
霍云沉大致估算着时间,随后又敲了敲霍老夫人的卧室房门,“奶奶,这么晚了还打牌呢?”
“嘘!”
霍老夫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可不想让别人以为儿子中风痴傻,她还能独自逍遥快乐。
只不过牌瘾犯了,总想晚上两局。
“明天再玩?宁宁怀着身孕,哪能一直陪着你熬夜?”霍云沉坐到了霍老夫人床边,缓声说道。
“好吧。”
霍老夫人看着一手烂牌,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宁宁,你快休息,我要追剧了。”
“奶奶,早点睡吧。”
温以宁哭笑不得,霍老夫人年岁最长,居然还是家里的熬夜冠军。
而且神奇的是。
霍老夫人不管怎么熬夜,皮肤状态都还挺好的,显年轻。
温以宁和霍云沉一道出了霍老夫人的卧室。
刚巧撞见形如行尸走肉的司凌宇目光呆滞地走出卧室。
“他在梦游,你先回房。我跟上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我也去!”
温以宁特别想要知道司凌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她曾将他视为最好的朋友。
在她的潜意识里,总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而司凌宇始终是当初那个治愈阳光的挚友。
“...好吧。”
霍云沉回了卧室,给温以宁拿了件外套,两人便跟在司凌宇身后匆匆下了楼。
温以宁纳闷地问:“他要出门?”
“看情况应该是。”
“他该不会还想要开车离开吧?”温以宁愈发觉得梦游的危险性。
像她这样梦游顶多去冰箱翻找食物还算好的。
万一是职业司机。
梦游期间还在习惯性地做着开车的动作,百分百是要出事的。
毕竟梦游的时候眼睛形同虚设,根本看不了路况,也看不到红绿灯。
“先看看再说。”
霍云沉话音一落,就见司凌宇一脑门撞到了大门上。
不过他撞的力度很轻。
发现前路不通,又换了个方向,径自走到客厅,半蹲在沙发边,摸索着案几上的水果刀。
“奇怪,有沙发为什么不坐?还是说他大脑对方向的感知能力出了岔子?”温以宁困惑地问。
“他可能是误以为在自己家中,所以会找不准位置。”
“是这样吗?”
温以宁双手抱臂,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凌宇的背影。
见他突然扬起手里的水果刀,狠狠地扎入在沙发上的抱枕上,一刀又接着一刀地捅着,温以宁被吓得脊背发寒,下意识地往霍云沉怀里靠了靠。
“司凌宇和战景莲怎么都这么阴暗?一个梦游用剪刀捅枕头,一个用刀。”
“嘘!别吵醒他。”
霍云沉抬手揽着温以宁的肩膀,沉声推断道:“再继续看看。我感觉他很可能就是个把月前绑架你的那个男人。”
“你不是说那个男人被我放的蛇给咬了脖子?可司凌宇脖子上没有伤口。”
“作恶之人想要掩盖这些痕迹,分分钟的事。”
霍云沉话音一落,司凌宇又歪了歪脑袋,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
温以宁看着他缓缓从地上站起的模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下一瞬,司凌宇竟突然转过了身。
他瞪着那双充血的眼睛,手持着水果刀,邪气森森地对着她笑。
“啊!”
温以宁没想到司凌宇还会恐怖成这个模样,尖叫地躲进霍云沉怀里。
霍云沉一把扶着温以宁的腰,尽量避免和司凌宇面对面站着,“别怕,他还在梦游。”
“他的眼睛怎么回事?怪吓人的。”
温以宁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双眼,她觉得司凌宇转头的那一瞬,比恐怖片里的场景还要可怕。
霍云沉小心地护住了温以宁的肚子,“可能是对致幻剂等药物产生了过敏反应。你要是害怕,先回房去,当心动了胎气。”
“战景莲,你再不乖乖听话,我就将你做成标本。”
司凌宇仍处在深度睡眠之中,嘴里也在不停地说着梦话。
话音一落。
他就将手里的水果刀狠狠地朝着对面的墙扎入。
温以宁惊恐地捂着口鼻,双腿都开始发颤,“我知道了!战景莲的手,就是被他用水果刀之类的道具扎伤的。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刚刚说,他要将战景莲做成标本。而那个绑架你的神秘男人在郊区的秘密地下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标本,其中有活体,也有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
霍云沉已经可以确定,司凌宇就是那个绑架了温以宁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