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听完这番话很不是滋味,冷哼道:“老夫如何就不是忠君谋国的肱骨良臣了,你是想说你取代了老夫,成为了大唐柱石吧?”
李浩摇头笑道:“长孙大人,看来你真的是鬼迷了心窍,你有心跟我争,便也幻想着我跟你争,你可知,我很忙的,我没空与你争权夺利。”
长孙无忌眯了眯眼,冷哼道:“你这番话,老夫倒是听不明白了,你削尖了脑袋往上钻,才三十岁便已做了天策府上将,封异姓郡王和上柱国勋位,而且还拜了相,你说你不想跟老夫争?当老夫是三岁稚童么?”
李浩闻言冷笑:“长孙大人,朝堂不是你家开的,我李浩立下了多少功劳,做了多少利国利民之事,你自己心里比谁清楚,按照我的功劳,身居今天之位,真的一点都不过分。”
长孙无忌闻言脸色有点复杂,确实,李浩立下的功劳,真的是太多太大了,其中最大的战功就是救长安,若不是李浩,只怕大唐早已灭国,而他们所有大臣也将沦为吐蕃之奴。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诚然,你有大功于国,这一点老夫无法否认,但你的政见太过偏激,实在难存于当世,除非你自己自己卸去参知政事之权,否则老夫容不下你!”
李浩挑了挑眉,嘿笑道:“长孙大人说的是新税制吧。”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李浩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得罪朝中大臣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推行的新税制,因为新税制严重损害了门阀世家以及各大商贾的利益,朝中但凡有点权势的官员,要么就是门阀世家子弟,要么家里有生意,想要靠那点俸禄养家,等着喝西北风吧,魏征就是最好的例子,身为门下省老大,却整日咸菜淡粥,这种日子,哪个朝中大臣愿意过,李浩也正是过不惯这种日子,才变成了贪财鬼。
但税制改革是必须的,否则大唐最终还是会走上历史老路,所以李浩即便知道推行新税制会让自己树敌无数,他还是坚决执行,哪怕自己每年要缴纳几十万贯的商税,严重地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他依旧要这么做,强国之路就是如此。
李浩见长孙无忌默认,五指轻敲桌面,“哒哒哒哒哒”作响,悠悠道:“长孙大人,我今天不妨在这里给你揭个底,新税制只是强国之路的一个起点而已,我还要推行新田制,将所有田地收为国有,然后将田租赁给百姓种,你们这些坐拥数万甚至十数万亩田的门阀世家,就等着哭吧。”
“你说什么!”长孙无忌阒然震惊,双眼瞪视李浩,目光之中满是惊恐和愤怒,农产和商产是所有门阀世家的经济来源,李浩推行的新税制已经让所有门阀世家的生意大受影响,而现在李浩居然说要将所有田地都收为国有,那简直就等于掐他们门阀世家的死穴,长孙无忌怎能不惊怒。
李浩看到长孙无忌愤怒的表情,咧嘴贱笑:“怎地,长孙大人是要打我吗?来呀,打我呀,我不还手,打我呀!”
长孙无忌才不会那么蠢,打他?他要是不遵承诺,还手给他一拳,那岂不是糟糕了,到时候道理还在他那边,自己就算到了阎王殿都没法说理。
“你……你……”长孙无忌怒指李浩,已经没有什么话来形容李浩了。
李浩挑眉道:“长孙大人,如此利国利民之策,想必你应该非常赞同。”
“老夫赞同个屁!”长孙无忌居然爆粗口了,可见他是多么的愤怒,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李浩很淡定道:“大人不要这么激动嘛,来,我给你仔细说说这新田制……”
“老夫不要听!”长孙无忌激动大叫,打断了李浩的话,指着李浩道,“你简直要搅乱我大唐!”
李浩悠悠道:“大人,当初推行新税制的,你们也是这般说的,说我要祸国殃民,而今呢,大唐一派繁荣,日益壮大,壮大到你不敢想象,去年黄河决堤,黄河两岸洪灾肆虐,数以万计的灾民家园被大水淹没,朝廷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灾患消于无形,黄河两岸百姓虽然被大水冲毁了家园,但他们拿到了比他们家产还要多的赈灾资金,那一次,朝廷赈灾耗钱三十二万贯,是大唐立国以来最高的一次赈灾款,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嘛,因为新税制。”
长孙无忌怒视李浩,咬牙切齿道:“李浩,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了你,我大唐便真的撑不下去了!老夫告诉你,没有你李浩,我大唐也是天下最强的大国!我大唐皇帝依旧被万邦称为天可汗!”
李浩闻言嘿然笑道:“没错,没有我李浩,大唐依旧强大,但大唐身为一头猛虎,整日跟一些啊猫啊狗相比,觉得自己强大,这样真的好吗?你看看我李浩这些年都为大唐做了什么,不说我将科技带给了大唐,单从政治出发,看新税制,减少农税,增收商税,大唐每年的税收从一百万贯变成了现在的三百万贯,而且每年还在上升,米价由之前的斗米七至十文降到了斗米两至三文,百姓户户有余粮,长安城中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以前的大唐,一闹天灾,太极宫中,皇上愁眉苦脸,忧虑难眠,灾区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甚至还有异心之徒借机煽风点火,挑拨灾民作乱,而如今呢,再大的天灾,也不会饿死一个灾民,皇上只要说一句拨钱多少贯赈灾,便可高枕无忧,国家富有了,强大了,才是真的强大。”
长孙无忌双眼眯起,冷视李浩:“你是在教训老夫该如此为政?”
“不敢。”李浩挑眉道,“长孙大人从政的时候,我只怕还在喝奶呢,我只是想提醒长孙大人,先公后私,身为一国之相,想要执朝堂牛耳,就得有一副大公无私的赤胆忠心,这样才能让人信服,而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
李浩已经很给长孙无忌面子了,将长孙无忌的私心说得很含蓄,若是直白说出来,无异于扯掉了长孙无忌的遮羞布,只怕要气死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也知道,他们今日的谈话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嘛,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现在,可以确认他和李浩是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了,还有什么好谈的,于是他缓缓起身,冷冷道:“看来老夫今日根本就不应该来,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夫告辞!”说罢便转身离开。
李浩摆了摆手,笑嘻嘻道:“长孙大人慢走,路上别摔倒。”
长孙无忌听得又是一阵暗恼,什么人走路才摔倒,步履蹒跚的老人和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很明显,长孙无忌不是小孩,李浩又骂他老不死呢。
待长孙无忌离开后,李浩高呼一声:“来人!”
一个狱吏赶忙跑了过来,行礼问:“琼南王有何吩咐?”
李浩指了指牢门,道:“锁坏了,赶紧换个新的,而且要换个大的,越大越好!”
狱吏上前看了看,果然发现铜锁掉落在地,已经彻底崩坏,于是他赶忙喊来另一个人在这里看着李浩,以防李浩越狱,他则去找锁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狱吏回来了,带来一个大锁,足足有半尺多长,果然很大,锁仓库门都用不上这么大的锁,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那个狱吏把李浩的牢门锁上,李浩便又开始安心的坐牢了。
三日之后,四月初一,大朝会,李元忠带着一众金吾卫特地来大理寺监牢接李浩去太极宫,李浩早就梳洗完毕,在此等候,随后跟着李元忠去了太极宫。
在太极殿外等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太极殿方向传来呼声:“宣天策府上将李浩上殿!”
李浩将褶皱的囚服捋了捋,转头望向李元忠,咧嘴一笑,问道:“李元忠,我帅吗?”
李元忠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帅!”
李浩挑眉一笑:“其实你也挺帅的。”说罢大步朝太极殿走去。
两旁每隔二十步就是一个金吾卫个岗哨,宛若路灯,李浩在他们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太极殿,春风拂面,扬起了他的长发,他感觉今天的自己特别精神,浑身都充满了干劲,虽然身上穿着囚服,但他觉得,今天应该比平时还要帅,又换了一个新的行头上朝,啊,破新纪录了,想想待会就要怼那帮衣冠禽兽了,激动。
李浩来到太极殿门口,站在门槛外远远看到了坐在宝座上的李治,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和李世民最后一面,道别的时候,他就站在这个位置,李世民就在宝座那里,二人拱手作别,互道珍重,没想到那竟是他们二人的最后一次谈话,今生都无法再见了。
宝座还是当初的宝座,自己还是当初的自己,但皇帝已经不再是那个皇帝了,李浩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模糊了眼眶,虽然他竭力想忍住,但泪水还是扑簌簌地落下,止都止不住。
众臣纷纷回过头来望着他,看到他哭泣,所有人都很纳闷,李治离得太远,没看到李浩流泪,只是他很好奇,李浩为何站在那里不动,等了好久也不动,于是他便主动问道:“门外的,可是李浩?”
李浩抬袖拭去泪水,拱手行礼道:“回陛下,正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