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昆和格罗尼惊得呆若木鸡,面面相觑,樊梨花的话惊到他们了,让他们反叛西突厥,这可如何做得到,要知道,他们已经归顺西突厥有些年头了,正因为有些年头,他们才深刻了解西突厥人的凶狠和野蛮,倘若万一大唐打输了呢,那可怎么办。
其实他们二人就像是两个从小被父母打骂到大的孩子,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莫名就对自己的父母心存畏惧,有的时候,这畏惧已经成为习惯,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忽然要他们反叛,他们一时间自然难以接受,有点懵逼。
但现在他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不答应就得死,答应了起码还有一些希望,可樊梨花也有所担心,樊梨花需要的是他们彻底臣服和归顺,而不是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倘若事到临头他们反水,那将会给樊梨花造成很大的麻烦。
樊梨花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对西突厥很畏惧,复又坐下,冷冷道:“这些年来,你们每年都要给西突厥进贡大批牛羊,还是每年一万头牛和一万头羊吗?”
格罗尼道:“现在是每年一万五千头,牛羊共三万。”
樊梨花点了点头,缓缓道:“在大唐,一头耕牛能卖10贯到30贯不等,你们的牛虽然不是耕牛,但至少也值10贯一头,羊3贯,一万五千头牛和一万五千头羊,共值十九万五千贯,大唐富庶,如此庞然大国,每年赋税也不过三百多万贯,你们可知十九万贯对你们来说有多重要,你们每年就这么送给西突厥了,而且不管每年收成如何,哪怕自己吃不上牛羊,也要进贡,你们甘心吗?”
樊梨花的话宛若一柄尖刀狠狠地刺进了二人的心脏,扎心了,如果要问格罗尼和洛昆对西突厥有什么不满,那就是进贡,西突厥人太贪心了,不断驱逐他们,还不断要他们进贡牛羊,只要进贡稍稍拖延,立刻就大军压境,然后就是一群西突厥军人到他们部族里面哄抢,如果发展到这个地步,损失可不仅仅是牛羊了,还会抢人,青壮被抢走做奴隶,女人被抢走做女奴,沦为繁衍和泄欲的工具,西突厥是由游牧民族立国,民风就是如此野蛮而又剽悍,胆敢反抗,格杀勿论,所以这二人才会对西突厥如此畏惧。
樊梨花的一番话激起二人的怒火,她继续说道:“西突厥……本帅比你们了解,他们不怎么顾及信义和道德,或许你们不知道本帅为何叛出西突厥,本帅可以跟你们讲一讲,本帅当初奉命下嫁吐蕃,被大唐琼南王李浩劫去,阿史那贺鲁听信谣言,说本帅通敌叛国,投靠了大唐,将本帅的父亲和兄弟全部斩杀,本帅逃回西突厥的时候,阿史那贺鲁将本帅也抓了,那时他已经知道本帅根本没有通敌叛国,但大错已成,阿史那贺鲁决定一错到底,也要杀本帅,幸亏琼南王派人相救,本帅才能活到今天。”
洛昆和格罗尼抬头惊讶地望着樊梨花,有点怔忡,因为阿史那贺鲁昭告全国的时候,只说樊梨花通敌叛国,并没有说其他的,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秘辛故事。
樊梨花悠悠道:“本帅为西突厥效力多年,就因为一个谣言,竟落得如此下场,你们还想继续在西突厥苟延残喘吗?”
“我们……”洛昆嘴巴张了张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动摇了,格罗尼也是如此。
樊梨花缓缓起身,负手来回踱步,道:“你们部族被本帅尽数俘虏,这是你们的劫难,但同时也是你们的机遇,若换做任何一个其他唐将,你们就只能是俘虏了,但本帅愿意给你们机会,只要你们愿意与本帅一同击破西突厥,那就是立了大功,到时候本帅为你们请功,将西突厥最肥美的牧场划给你们,免你们三年进贡,不仅如此,我们大唐还会派商队与你们通商,将你们最喜爱的大唐物资带来给你们,要知道,你们这里的牛羊肉,在大唐,可是无上的美味,唐人很乐意与你们通商的。”
一听说大唐可以跟他们通商,格罗尼和洛昆的眼睛顿时直放光,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诱惑啊,虽然西突厥禁止他们与大唐通商,但他们偶尔也会偷偷地跟唐人商队进行一些较小的贸易,数量少,不易被发现,他们喜欢大唐的一切物资,烈酒可以使他们在严冬时候不惧寒冷,大唐的棉衣也比兽皮保暖,大唐的丝绸和陶瓷更是他们这些部族中贵族们最喜欢的东西,还有牙膏牙刷、厕纸、火柴、青盐等等之类的,这些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他们可以想象,若是跟大唐通商,有了这些东西,他们部族的生活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一样。
一想到这里,洛昆不再犹豫,当即便用力点头,道:“好,小人愿意追随樊大帅,归顺大唐,木昆部落的未来,全都拜托樊大帅了!”
格罗尼见状也赶紧道:“樊大帅,小人也归顺大唐,到时候请樊大帅在唐皇面前美言。”
“好说!”樊梨花微微一笑,道,“都起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都是本帅的属下,待会本帅就派人释放你们所有的族人,归还你们一半的物资,待大战结束后,这些物资全部归还给你们。”
“多谢樊大帅!”二人起身齐齐行礼。
樊梨花又道:“你们先回去准备一番,就在军营之旁扎营休息,明日本帅会派任务给你们。”
“是!”二人兴奋领命而去,没想到这次不仅大难不死,还能投靠富庶无比的大唐,最重要的还是有樊梨花这个引荐人啊,他们暗自庆幸,幸亏这次是樊梨花带兵,要换做其他唐将,他们就完了。
这二人刚刚离去,范水忽然进帐来报:“大总管,营外有一个西突厥打扮的人,自称是琼南王派去西突厥的探子,前来给大总管送军情。”
“哦?”樊梨花挑了挑眉,摊手道,“带他来见我。”
“是!”
过了一会儿,范水带着一个棕色头发蓝眼睛的青年人走进了牙帐,那青年进帐后便朝樊梨花行了一个特战队特有的军礼,道:“秃鹰拜见樊大总管!”
樊梨花看到此人,只觉有点面熟,但具体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她起身狐疑地打量秃鹰,问道:“你是琼南王的人?”
“回樊大总管,是的,秃鹰是琼南王府上飞鹰特战队最早一批特战队员之一,当初王爷带我们在楼兰古城营救樊大总管时,秃鹰也在其中。”
樊梨花闻言顿时恍然,难怪感觉眼熟呢,原来确实见过,只不过当时特战队有好几十人,而且时隔多年,她一时间无法记起,经他这一题,果然感觉有印象。
樊梨花点了点头,摊手道:“请坐。”
“秃鹰不敢,秃鹰只是来向樊大总管汇报西突厥军情,报完便走,离开的时间太久,恐被发觉。”
樊梨花无奈点头道:“好,你说,有何军情?”
秃鹰快速说道:“阿史那沙弼领兵五万从天山北脉而来,距此还有两百里,葛弼罗领兵五万从天山南脉而来,距此也是两百里,两军想要前后包抄樊大帅,请樊大怀小心,同时,杨定国领兵两万镇守新源,三弥山王庭只剩三万大军。”
虽然他语速很快,但吐字十分清晰,樊梨花只听一遍便全部记住,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你了。”
“那小人告退了,若有新的军情,小人自会来报!”秃鹰说完便行礼退出牙帐,范水亲自送他出营。
待范水返回牙帐之时,只见樊梨花坐在军案前,身子坐得笔直,双目微闭,似是瞌睡了,然而范水知道,她这不是瞌睡,而是她在脑中规划战术以及行军路线。
樊梨花有一项非常特殊的天赋,无论什么地图,看一遍便能全部记住,不仅如此,她还能通过地图在脑中构建立体图像,所有山川河流,一应而全,只要所看的地图正确,她脑中构建的立体图像便与真实地形相差无几,更何况,西突厥的地形,她了如指掌,现在她在思考的,是战术和行军路线。
范水静立一旁,不敢吵她,过了片刻,樊梨花忽然睁开眼,起身道:“传我军令,让诸军准备,明日一早起拔。”
“是!”范水大声领命而去。
隔日一早,格罗尼和洛昆带领他们部族的所有人离开了樊梨花的大军,回到各自原本的部落中,像往常一样生活,樊梨花给他们的命令就是如此,因为暂时还未到用得上他们的时候。
而樊梨花他们的大军已经起拔,路过木昆部落,朝西北方向行去,那里可是天山北脉所在,昔日的西且弥国土地,距离新源只有两百里。
秦怀玉原以为樊梨花是准备攻打新源,但渐渐地他发现不对,樊梨花的行军方向并不是朝新源而去,而是朝着天山而去,七天之后,大军进入天山山脉之中,而这里的山脉地形十分不好,两山之间只相隔数百丈,形成弯弯曲曲分叉的峡谷,宛若河道,正因为像河流,在军事地图上,这里被称为曲流峡谷。
樊梨花居然下令在峡谷之中扎营,秦怀玉听到这个军令后惊呆了,赶忙来找樊梨花,激动道:“大总管,此处乃是兵家险地,极易中埋伏或被围攻,不能在此久留啊。”
樊梨花微微昂头,傲然无比道:“这个本总管知道,你放心,本总管这是兵行险招,就是要靠这里的险要地形将西突厥大军埋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