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连城被那人带着,回到鄱阳城中的那个别院的时候,竹林的火已经熄灭了,阵法全都破了。
昨夜被萧星寒用来交换晋连城的那个黑袍女人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就盘膝坐在晋连城身旁。黑袍金面的男人在别院之中走了一圈,原本他住的那个房间,那幅云中岛的风景画,被烧掉了一半儿。那棵挂满了人骨风铃的老树,也被烧掉了一半,那些白色的风铃,很多都被熏黑了。
晋连城再次见到那人的时候,那人手中还提着明心瑶,明心瑶之前是被当做诱饵的,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现在还没死。
“玄武不见了。”那人对晋连城说。
晋连城没说话,他想应该是萧星寒把那个玄武给带走了。萧星寒猜到了这人有可能会再回来,却没有提醒他。或者说,萧星寒提醒了,用了一个让晋连城当时没看懂的眼神,该死的……
“晋连城,听说,你还有个亲弟弟。”黑袍金面的男人,看着晋连城说。
晋连城心中一沉,继续保持沉默,就听到那人说:“我以为,对你而言,只有你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这次你忤逆我,选择跟你的死敌萧星寒合作,是因为你觉得,我对你而言,威胁更大是吗?”
晋连城不说话,下一刻,那人猛然伸手,一只手扼住了晋连城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在晋连城脸上拂过,晋连城感觉心里毛毛的,就听到那人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如此完美的脸,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完美的脸?幸运的孩子?晋连城感觉这人看着他的眼神很恐怖,有一瞬间,像是要把他的脸给毁了。
不过晋连城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个人放开了晋连城,对他说:“接下来,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得了你,除了你自己。”
晋连城心中一沉,下一刻,他的下巴突然被那人捏住,强迫他张开了嘴,他猛然瞪大眼睛,看到那人手中有什么东西,飞入了他的口中,似乎还会动,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
晋连城捂着自己的脖子,干呕了起来,脸色难看至极。
“那是蛊王。”黑袍金面的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现在是蛊王的宿主,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蛊王没有离开你的身体,就会开始吸你的脑髓,到时候,你会死得很难看。没有人能够解了蛊王,除了我之外,或者,你死了。”
晋连城脸色煞白,听到蛊王两个字,就感觉自己体内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爬来爬去,让他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可以去找萧星寒,但那样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他救不了你,也不会救你。”黑袍金面的男人冷笑着说,“你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在三个月之内,完成本尊交代的任务,到时候,本尊不仅会取走蛊王,还会放你自由。”
“什么……什么任务?”晋连城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这个人接下来要让他做的事情,一定是他不想做的。他再自私自利,也还是个人,有些事情,他做不到!譬如屠城,这种事对他而言,即便是为了性命,也根本做不出来!
黑袍金面的男人凑近了晋连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晋连城猛然瞪大了眼睛,摇头说:“不可能!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呢?”男人冷笑,“那些人,跟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照我的吩咐去做,然后就可以活命,就可以得到自由。你可以做到的,相信你自己。”
“我……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晋连城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看着那人问。
“这件事,你去做,最合适了。”黑袍金面的男人看着晋连城说,“三个月的时间,这一次,萧星寒或者萧月笙,都救不了你。你可以出卖我,那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去吧,去那个地方,把我想要的人带过来,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我……三个月,把他们带到哪里去?”晋连城脸色难看地问。
“呵呵,这样才对。”黑袍金面的男人说,“把他们带去云中岛,到时候只要你靠近,会有人去接你的。”
“三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晋连城说。
“想想你的性命,你就不会觉得做不到了。现在就去吧,我相信你这次不会让我失望的。”黑袍金面的男人,说着把晋连城从地上拉了起来,还伸手轻抚了一下晋连城的头发,看着他说,“有蛊王在你体内,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并且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你会百毒不侵,子母共生蛊暂时也影响不到你,放手去做,活着,才是重要的。”
“是,尊主。”晋连城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晋连城驾着一艘小船,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鄱阳城,往仙萝岛的方向而去了。
朔雪城。
萧星寒尚未归来,穆妍也没有出关。上官凌依旧天天出去找穆霖,但是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随着时间的推移,谌寂越发担心起萧星寒来,因为他这次出去已经很久了,一直都没有音讯。
谌寂正想让祁宁远派人去鄱阳城看看的时候,这天傍晚时分,萧星寒突然回来了。
上官凌刚出去找了一天穆霖,还没进城主府,转头发现一艘小船靠近,上面那个墨衣银面的人让他神色一喜:“萧老大!”
只是很快,看到小船靠岸,萧星寒提着一个人上来,上官凌神色一变:“这是什么人?阿昀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我让他回神兵城去了。”萧星寒说。
上官凌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阿昀出了什么事。不过你让他自己一个人回神兵城,会不会不太安全,路上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去把他追回来?”萧星寒反问。
上官凌无言以对,转念想想,萧星寒一向对齐昀比对他好多了,既然他安排齐昀回去,肯定不会让齐昀出事的。
萧星寒提着手中的玄武回了朔雪城城主府,祁宁远很快就赶过来了,谌寂也拄着拐杖来了,看到萧星寒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表妹夫,这次出去怎么样?”祁宁远问萧星寒。
“锦芳城的确被屠城了,老人孩子无一幸免。”萧星寒说。
谌寂面色一沉:“天杀的,肯定跟当年毁了云中岛的人有关!”
“我在鄱阳城见到那个主使之人了,他脸上戴着轩辕烨的人皮面具。”萧星寒说。
祁宁远面色一凝:“这么说,当年的事情,还有最近的事情,确实跟轩辕烨无关,很可能轩辕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一直都是有人顶着他的名头在作恶!”
“是一个叫天宗的门派。”萧星寒说,“那人座下有四个护法,其中一个就是假扮圆通大师的老和尚,另外一个,我怀疑跟鄱阳城韩家有关,最后跟我交手的有一个女人。”
“天宗……”谌寂拧眉。
“外公难道听说过?”祁宁远问。
谌寂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
玄武躺在地上,他受了伤,但是还没死,只是昏迷过去了,他体内的寻踪香已经被萧星寒给解了。萧星寒揭掉玄武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看起来很怪异的脸,五官有些畸形,扭曲在一起。
“怎么成这样了?”上官凌看了一眼,感觉晚上可能会做噩梦。
“亲缘关系很近的人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容易畸形。”萧星寒说,“他应该就是那种情况。”萧星寒把他带回来,只是为了接着研究他的血有什么特殊之处,至于他的身份,怕是很难知道了。
“说起这个,谌爷爷,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们这边为什么把双胞胎视为不祥之兆呢?一次生两个孩子,不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情吗?”上官凌问谌寂。
谌寂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曾经问过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说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我的祖父对我说,等我到了他那个年纪,有些事情就都明白了。”
上官凌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老了就知道了?怎么感觉这么怪呢?我想谌爷爷的祖父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也就是说,这个规矩的确不只是一个规矩,是有别的原因的!”
谌寂点头:“或许吧,但我的祖父早已经不在了,有可能知道那个原因的人都不在了。”
萧星寒神色莫名,看着地上容貌有些畸形的玄武,感觉跟这天启大陆关于双胞胎的那个邪门的规矩有关系,但是一时也想不通到底会是什么关系。
“韩御有双胞胎兄弟吗?”萧星寒突然想起那个死了的韩烽,就开口问谌寂。
谌寂摇头:“应该没有,生了双胞胎的,除非像宁远他娘那样,不愿意送走的,藏了起来,才会遮遮掩掩的,其他的被送走的,我们几个家族都是知道的。据我所知,韩御并没有双胞胎兄弟。”
萧星寒觉得那些人作恶,必然会有一个原因,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一个人屠了一座城呢?而且为什么几十年前出事的是云中岛,几十年后出事的是锦芳城,而不是鄱阳城,也不是别的城池?这中间,会不会都是有缘由的,只是他们想不到。
“表妹夫,你说,那个天宗的魔头,跟你约定了三个月之后在云中岛相见?”祁宁远问萧星寒。
萧星寒点头:“嗯,我打算过几天去云中岛看看,探探路。那个人,一定跟云中岛轩辕氏有关系,我怀疑他就是当年灭了云中岛,又往轩辕烨身上泼脏水的人。”
“那他为何现在突然又出现了?过去那些年到底躲在什么地方?”祁宁远皱眉问。
“这把原本一直在元隐寺中藏着的风云剑,几年前换了个人的圆通大师,以及我们上次去元隐寺,得到的那些线索联系起来,我怀疑,当年圆通大师抓回元隐寺的轩辕烨就是假的,有可能就是我这次见到的那个人。他在元隐寺关了几十年,几年前逃了出去,害死了圆通大师,并且让他的属下假扮圆通大师。”萧星寒说。
祁宁远神色一震:“这样,很多事情就讲得通了!”
“不对啊!”上官凌神色怪怪的,“圆通大师不是得道高僧吗?小九师妹还说那个圆通大师是真的可以看破天机,那他当年应该就知道他抓回去的人根本不是轩辕烨,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六大家族的人呢?而且我不明白圆通大师为什么要把那个人关在元隐寺几十年都没有杀了他,就算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能杀人,圆通大师难道算不出那个人会害死他吗?”
谌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当年我与圆通大师有过来往,曾经聊过天机一事。圆通大师说,窥探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并且他算不到自己的生死和未来。”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里面,圆通大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年他就应该把那个人给杀了,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祸患,最后害死了自己。”上官凌说。
“唉!”谌寂摇头,“真是造孽啊!圆通大师已经不在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轩辕烨有双胞胎兄弟姐妹吗?”萧星寒突然想起,又问了谌寂一句。万一那个人是轩辕烨的双胞胎兄弟,因为被送走,觉得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回来复仇,倒是勉强说得通。
谌寂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
“现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那人似乎对我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们现在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太糟糕了!”祁宁远皱眉说,“他约了表妹夫三个月之后去云中岛,接下来三个月,他会什么都不做吗?”
“我觉得不会。”上官凌摇头。
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城主大人,在城外捡到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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