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直。”
刘备来到徐庶旁边,轻轻坐下。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主公,我也是刚到。”
徐庶瞟了一眼对面刚坐下的曹操,压低声音说道:“我在甬道上,见到一些书院弟子往阁楼这边来,心中好奇,便跟来看看。没想到,却是这个狂徒在讲课。”
“什么狂徒?我们要尊他为先生!”
刘备训斥了一句,复又低声道:“好了,不说话了,认真听课。”
“是。”徐庶应了一声,但却看都不看时镇一眼,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抱肩而坐。
显然,他没把时镇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时镇就是一个欺世盗名、蛊惑人心的妖道!
什么‘能知古今兴衰事、通晓上下五千年’?
但凡是稍有思考能力的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可偏偏,主公刘备被这个妖道骗的团团转,连新野都不愿意回去了!
这,可怎么得了!
曹操磨刀霍霍,大军不日南下。
新野城小军弱,压力甚大!
对于徐庶而言,无论是集结力量做下次的战斗准备,还是为以后的长远发展谋划布局,都需要刘备的鼎力支持。
所以徐庶对时镇这个只会骗人的妖道,一点好感都没有。
原本还想着,诸葛亮见到这名妖道之后,一定会戏弄嘲讽,让时镇身败名裂。
但结果……
好像无事发生?
罢了。
罢了,罢了!
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
等下不管妖道说些什么,自己都要痛加驳斥!并警醒主公今早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呼。”
徐庶呼出一口气,目光灼灼,明显已经开启了战斗状态。
虽然他看都不看时镇一眼,但耳边却一字不落的倾听着时镇每一句话。
只见阁楼里,时镇盘膝坐在书案后方,将八岁大的马钧,放在了左侧大腿上,一边用手轻轻擦拭他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一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宽慰他。
“马钧,你之所以感觉到焦虑、困惑,挫败,是因为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我知道你很善良,一直想着帮圣境山的百姓们,尽快把蒸汽机做出来,免除他们辛苦的体力劳作。为此,你已经做了两年的研究,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先生……”马钧听到时镇这些话,忍不住又是落泪。
因为时镇那番话,直接洞穿了他的心灵,字字句句都落在了他心坎上。
秉性倔强的马钧,此刻像小孩子一样依偎在时镇肩头,幼稚的口吻中仍带着一丝不甘。
“先生,我是不是太笨了?明明都请教您那么多次了,却依旧连一个最基础的原型机都造不出来……甚至修改了一些参数后,错误反而更多了。我……我太笨了,一定会被人笑话,被先生嫌弃的……”
听到马钧如此自责,时镇只是微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马钧,没有人会笑话你的。科研工作不比寻常,它本身就经常会失败。重要的是,我们要接受失败,并在失败后总结经验,去进一步争取成功。”
“有些人,会被失败、失败、更大的失败打倒,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但有些人,失败只会让他们更强大,因为失败磨砺了他们的心性,给了他们宝贵的经验,让他们能够以更大的勇气继续战斗。”
“可是,我好像没有勇气了。”
马钧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真的灰心丧气,他只敢小声的嘟囔。
“如果我两年前就发现,蒸汽机这么困难的话,我一定会转向其他研究,说不定现在能取得更大的成果。”
听到马钧说出这番话,场中很多弟子都忍不住皱眉。
刘备也是皱起眉头,看了马钧一眼。
在刘备看来,马钧不应该轻言放弃!
他已经坚持了整整两年,还经历了那么多次失败、痛苦和打击。如今一旦放弃,那就是前功尽弃!
只有坚持下去,才能成功。
虽然他说了一些灰心丧气、想要放弃的话,但在刘备看来,应该都是临时的沮丧心理。
只需要好好鼓励一番,马钧一定可以振作起来的!
念及于此,刘备立刻露出一脸崇敬之色,看向时镇。似乎在期待着,时镇能说出一些令人鼓舞振奋的话语。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时镇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它让你感到痛苦,那就放弃吧。”时镇道。
“放弃?真的可以吗?”马钧愣住了。
似乎他也没想到,时镇居然会劝自己放弃。
“当然。”
时镇依旧是一脸微笑之色,并且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如果一件事情,让你感觉到痛苦,那就尽快放弃。伱要知道,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做主,而不是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的评价,又或者是盲从别人的建议。”
“如果你感觉继续下去,只会使你痛苦的话,那你就应该放弃。”
此言一出,整个阁楼都有些哗然。
即便是对时镇极度信服的寇封、姜维等人,也都露出一脸不解之色。
唯独祝融,这个身材热火、皮肤黝黑的十五岁南蛮少女,此刻眼睛忽的一亮,凑上前来。
“先生,痛苦的事情,真的可以直接放弃吗?”
“当然。”
时镇点了点头,开口道:“人活一生,草木一秋。相比于功名利禄、功过是非,你们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此言一出,忽有一人哈哈大笑。
“荒谬!真是自私自利,愚昧无知的言论!”
“倘若所有人,都贪图享受、追求私利,则天下必定大乱!你这人妖言惑众,岂敢在书院为师?”此言一出,众弟子纷纷看去,却发现说话之人,赫然是徐庶。
“元直,休得胡言!”
刘备登时急了,就要起身制止。
但却被时镇拦住了。
只见时镇神色平静的对刘备摆了摆手,开口道:“我们德胜书院,向来畅所欲言,容得下所有反对意见。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吧。”
“哼,阁下倒是有些气量。”
徐庶瞟了时镇一眼,起身来到了大厅中央,傲然而立。
“不过,光有气量可没资格讲学授徒。我倒想听听,你如何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面对徐庶的咄咄逼人,时镇看了他一眼。
“你是怕人人自私自利,导致天下大乱?其实你错了,结果正好相反。”
听到时镇这么说,徐庶只是冷笑。
“我倒想听听,你会怎么狡辩!”
对于徐庶的冷嘲热讽,时镇并不在意,反而神色平静的说出这么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