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谚蹙眉,心中震惊不已,怎么觉得她这是在交代后事。
小丫头被娘亲这话给吓到了,伸出小手紧紧捏着她的衣服,很小声地喊了声娘。
可王夫人却没理她,继续说道:“哪怕为奴为婢都行,只求王妃您能让她活下去!”
她说着又要给乔谚磕头,这次乔谚直接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严肃问道:“你将孩子托付给我,那你要去干嘛?”
王夫人被拽得踉跄了两步,咬了咬唇,将一切都交代出来。
“杀害王忠的凶手其实是我。”
她这一句话并没有让乔谚和慕溱臻有多震惊,他们之前的猜测也是如此。
可却又觉得疑惑,王夫人这性子,不像是胆大到敢杀人的人。
王夫人一五一十地将她毒害王忠的全过程都说了出来。
一年前,王忠喝醉酒将她女儿打了一顿,差点要了她女儿的命,从那时开始她便心灰意冷,开始琢磨着想让王忠的身体垮掉,再慢慢熬死他。
王忠喜食鹅肉,自从华韵居开业后,他隔三岔五就上酒楼吃饭,而每次点的菜里一定会有鹅肉。
鹅肉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与之相克的食物实在太多。
她就利用这一点,每次王忠从酒楼吃饭回来,她会给他炖各种甜汤或点心。
冰糖雪梨汤与鹅肉相食,会伤肾脏,甜酒鸡蛋汤与鹅肉相食会伤元气,再或者栗子酥,与鹅肉相食会中毒。
这些都不会立即要了他的命,但日积月累,会让他身体越来越差,毒素也慢慢在体内堆积。
她只想熬死他,却不曾想他居然恰好死在了华韵居,无形中害了乔谚。
乔谚听完她的叙述,心中有些唏嘘,这倒也是个苦命之人,若不是一次又一次被丈夫冷了心,也不会做出如此狠心之事。
王夫人还在继续说:“我原本想着只要王忠死了,我和女儿的日子就会好起来,家里的老太婆也活不了多少年,等他们都走了,我就能和女儿过安生日子。”
“可没想到王忠的外室居然还有一个儿子,他们现在住进了府里,以后肯定不会放过我和孩子,我找不到别的人寻求帮助,只能来找您了。”
“我知道您是菩萨心肠,那些与您八竿子打不着的灾民,您都能散尽财产给他们捐赠物资,我不奢求您原谅我,只求您能给我女儿一条生路。”
“我真的不是有意陷害您,求求您帮帮我吧!”
她说着又跪下去磕头,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站在她身旁的小丫头,被吓得不知所措,紧紧地抱着她哭喊。
都是做母亲的人,乔谚理解她此时的心思,她是想主动出来认罪,让她庇佑她女儿长大。
想了许久,她和王夫人道:“你想好了吗?我可以帮你,但这也意味着你可能会被流放或者直接没了生路。”
王夫人听到她愿意帮她,喜极而泣:“我想好了,只要您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而且这事情本来也是我做的,不想再连累您。”
乔谚叹了口气,承诺道:“你放心吧,从今以后她有我护着,不会再挨饿受冻,也不会被人欺负。”
其实她现在心情有些复杂,王忠的直接死因是心肌梗塞,体内的慢性毒只是诱发这个病因的一个因素,导致这个病还与王忠的一些生活作息有关,比如沉迷酒色,饮食不规律等
王夫人投毒虽然有错,可却并未直接要了王忠的命,认真说起来,她也不算得杀人凶手。
可是这时代的医疗水平有限,她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王忠死于心肌梗塞。
一切的纠结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她能做的也就是如了她的愿,护她女儿余生平安顺遂。
王夫人主动自首,京兆府这边写了供词画了押,乔谚和酒楼众人立刻被放了出来。
京兆府尹也派人将案情经过写成告示,粘贴在城内各处,围观群众知晓事情经过,也都唏嘘不已。
随着事情被传开,乔谚的各对家买通人散布的流言也渐渐被案情经过取代,还了乔谚和酒楼一个清白。
王老太太知道居然是她儿媳害死了她儿子,一下子像个疯婆子一般要到牢房里杀了王夫人。
可她的腿还瘸着,根本下不了床,只能在床上气得心肝疼。
她不仅生气她那没用的儿媳害了她儿子,还生气错过了一个到肃王府讹钱的机会。
就好像有五万两黄金摆在她面前,还没等她捡起来,这些钱就飞走了,她气得要吐血。
老太太怨念地骂着王夫人,各种恶毒的话一句一句往外冒,恨不得要将她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她骂得起劲,却忘了早些年儿子还未当官的时候,是王夫人起早贪黑,忙碌着田里的活计,还要抽时间做绣活去挣钱,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
他们能有今天,也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归功于王夫人。
但人贪心不足,被京城的富贵迷了眼,越来越虚荣,忘记了当初和他们共患难的人。
王忠嫌弃王夫人年老色衰,却忘记他在未嫁于他时也是一个娇俏的姑娘,是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是为了供他科考,才从黄花闺女变成一个黄脸婆。
......
乔谚从牢房里出来,身边多了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亲眼目睹了自家娘亲进牢房的过程,哭得一双眼睛都肿了,此刻浑浑噩噩地跟在乔谚身后,像根小木头桩子。
乔谚在小丫头跟前蹲下,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告诉姨姨好不好?”
小丫头看着眼前漂亮得像仙女一样的姨姨,有些愣神。
这个漂亮姨姨居然叫她宝贝,除了娘亲,还从来没人叫过她宝贝,这个姨姨好温柔啊,像她娘亲一样。
可是她没有娘亲了,娘亲被关在黑黑的牢房里了!
她瘪了瘪小嘴,很小声地回道:“我叫王宁安。”
乔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继续温柔地哄着:“原来宝贝叫安安呀,姨姨带你回家和哥哥姐姐玩好不好?姨姨家有两个哥哥姐姐,一定会很喜欢宝贝的。”
小家伙从来没和人玩过,此刻听到有哥哥姐姐和她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过一丝亮光。
但随即又暗淡下来,她想起了昨晚娘亲和她说的话,要是到了新家,得听主人的话,不能耍脾气,也不能任性。
她扬起小脸,看着乔谚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玩儿,我能干活,我会洗衣裳,还会烧水扫地,我吃的很少,睡觉也只要小小的一个地方。”
我这么省事,可不可以别打我,也别赶我走,我只想要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