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走廊座椅上,孩子们的集体沉默。
那个房间,始终都闹哄哄的,不断的是哭声,前面那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嘶哑的低吼,然后还有很多人的哭声。
萧怡然好像听到了几个姨的哭声,尤其是二姨的,她觉得二姨哭,就像唱歌。之前亲姥姥去世的时候,她被爸爸妈妈紧急请假,带回了妈妈的老家,当时穿着白色孝服在路边苞米地旁边,跪了几十个亲戚什么的。
她就被谁摁在二姨的屁股后面,她就听见二姨,一声声,“哎~呀~,我的~妈妈呀~,我的妈妈呀~,你~怎么~就走~了啊~”一声声的,穿透力极强,反复重复一个调调,就像是在唱歌。
现在,她好像又听到了二姨在里面一声声的唱歌呢。
那天晚上,怎么结束的,怎么回的家,萧怡然后来回忆了无数次,但是都不记得了。
她最后的印象,就是走廊的长椅上,各个弟弟妹妹,就像喝醉了一样,躺倒了一片。
也分不清谁躺在谁肚子上,谁的脚放在了谁的脸上。谁的口水流了谁的裤子上。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躺倒,如果躺倒了,是躺在了谁的脚丫子上。
她最后的记忆就到了这里。
然后,就是在床上起床。
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个好长好长的觉,梦里自己一直在黑暗的路上,走啊走啊走啊,她听到好多人哭,好多人在说话,好多人在哭着说话。
但是,她就是醒不过来。
后来,她醒了。
起床洗洗脸,刷刷牙,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梦。等她清醒了走出了卫生间。家里的人又都不在了。就又剩下她和不能说话的,不知道事的姥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回来,直接睡觉了。
看了看表,哎呀,九点多了,她想去抓书包,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日,哦,不用上学。
她抓了抓头发,走到餐厅,饭桌上,这次倒是留了一碗粥,两个白水煮蛋,和几片切好的火腿。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妈妈写的。
“你在家复习,写作业,不要出去。
饭在桌子上。
中午饿了,拿钱去楼下吃拉面吧。
一会保姆他们会回去的。”纸条下面,放了一张一百元的大钞。
萧怡然坐下,吃早餐。
她这才发现,自己很饿,是很饿很饿,边吃边想,自己昨晚好像没有吃饭的记忆,自己是不是没吃饭。
慢慢的吃完早饭,收拾了碗筷。
萧怡然就坐会了自己的书桌前,打开书本开始写作业,和复习高中的课本知识。
复习了好一会儿,她觉得累了。推开学习椅,像往常一样的站起身来,她想活动下身体。她动弹动弹脖子和腰,活动了下手臂,然后,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似的,她躺回了自己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书桌,自己的屋子,慢慢的想着。
这时候,她突然看到自己的通往阳台的门那里,在稍微靠近右侧的那个包住暖气的窗台的地方,那里原本有一个钉子,是用来挂挂历的。
去年的挂历用完了之后,妈妈好像没有买今年的挂历,她也不怎么用挂历记时间,也没在意。可是,现在那里挂着一根绳子。
不,准确的说,是一个绳套。
奇怪,昨天还没有吧,谁进了她的屋子,谁挂了绳套在她的阳台门棂上,是恶作剧吗?
她想着,站起身来,走近了过去看。
绳套有些眼熟,她仔细看了下,哎呀,这不是她初中校服的那个裤带绳吗?
能认得出来,是 因为他们的初中校服,在裤子的正前方,是一个切开的口,两侧各伸出来一个裤带绳。校服裤子都是标准尺寸,腰围也是一样的大小,这样谁的腰多粗多细,自己从两次的切口,把绳子一抽,两边一系就好了。
这绳子没有松紧。就是一个光滑的麻绳,是蓝色的。萧怡然每天都要系无数次,所以她自然熟悉啊。因为她太瘦了,她每天都得反复系这个绳子。
初中毕业了,裤子也短了,裤子好像被妈妈裁剪了,做什么了吧。她不记得了。
但是,绳子她记得,妈妈好像给抽了出来,单独收在了一个装松紧带和绳子的盒子里。
萧怡然的妈妈,很干净,也很会过日子,能把东西,分门别类的都收好。
她都毕业一年多了,这绳子貌似也没有被什么地方用到。
谁把这个裤带绳子翻出来了呢?
萧怡然盯着绳子,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