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萧怡然又是蹭了对面床大姐家,送来的营养餐,吃过早早的,就洗洗躺下了。
积蓄体力,她要等待着,关键时刻的来临。
萧怡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一点半,萧怡然觉得,想起夜。
上完厕所,她觉得小腹,有些坠坠的感觉。
低头仔细一看,果然,见红了。
有过一次生产经验的萧怡然知道,这,是要发动了。
萧怡然,静默的在马桶上,呆坐了一会儿。
冲水,关灯,悄悄的走回自己的床铺。
看看对床大姐,已经睡沉了。
萧怡然,把自己床位的隔帘,轻手轻脚的拉满,把自己的床,彻底包了起来。
在床单上,铺上一张大大的,手术用卫生垫。
把自己买来的,那种粗砺的,大卷的手纸,厚厚的铺满,床铺中间。
把自己的裤子,褪到一旁的椅子上。
爬上床。
萧怡然掏出来,一个长手绢,把自己的左手绑了起来,系在床头的铁栏杆上,固定起来。
这是怕自己开指的时候,疼的受不了,往床下滚。
在枕头旁,她放了几条新的白毛巾。
准备待会儿,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咬在嘴里。
准备好了一切,萧怡然钻进被子里。捧着手机,静静地等待着。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熟悉的阵痛,开始从不规律,到规律,到每隔五分钟一次的袭来。因为还不到一年,萧怡然对生产的印象,还是记忆犹新的。
只是,这一次。
没有医生帮忙,没有助产士协助,没有无痛分娩针,没有老公可以对着矫情,什么也没有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波漫过一波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萧怡然从开始的,蜷缩着身体,咬着毛巾,去对抗疼痛。
到后来的,把自己死死捂在棉被里,用几条毛巾,堵住自己的嘴,用全身力气,忍着闷哼出声。
系在床头的手绢,把萧怡然的手腕,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铁架栏杆的床头,被萧怡然的手,拉的摇动的,嘎嘎直响,像要散了架一样。
萧怡然的汗水,一层层的,浸透了身上的棉睡衣,浸透了身上的棉被。
满头的的头发,都贴在脸上脑袋上,像被水洗过了一样。
终于,最最疼的时候来了。萧怡然只觉的,自己似乎疼的,已经死掉了。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久能结束。
她无法思考,无法回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痛。
她觉得,她浑身的力气,都使完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闷哼变成了,死死咬住毛巾的嘶吼。
嘶吼声被毛巾,憋在喉咙里,憋在被子里。可是,还是透过被子,高高的传荡出去。
对床的大姐,被这声音吵醒了。
大姐听到这痛苦的,仿佛受伤的野兽,发出来的,绝望的嘶吼。
知道萧怡然已经到了,最后的生产时刻,不知道怎么帮忙,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大声的喊萧怡然。
“妹子,妹子,你怎么样了?妹子,妹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哎,姐姐,姐姐我能帮上你什么?怎么能帮帮你啊?”
说着,大姐都带上了苦音,就要强撑着下地,要过来看萧怡然。
萧怡然疼的几乎说不出来话,听到大姐细细嗦嗦穿鞋开灯的声音,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喊出来:
“姐,你别过来,别过来!
啊~,你过来,也没用!别过来!”
这一声大喊出来,嘴里的毛巾,也跟着都掉了出来。
接下来的萧怡然,再也控制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一声声的喊声,一声一声的迭起,传遍了整个六楼的走廊。
护士站值班的护士,进来远远的看了几次。
对床的大姐,急的直呵斥小护士,你们倒是去帮帮忙啊?
小护士怯怯的不敢上前。
说值班医生说,得病人自己给生下来,再处理。
因为她们这里不是产科,也没有能帮助接生的医生和护士。
说她们妇科,就是来做引产,也很少见到这么大的胎儿引产。
因为七个月以上的引产,就转到产科了。她们多是收三四个月的,哪见过这种阵仗。
医生护士,实在也不知道,能协助什么,还得靠病人自己,努力生下来再说。
大姐听了,气的都语无伦次了。更是在床上,坐立不安的。
萧怡然却完全听不到,这样的话一样。
她的力气都用在,抵抗最后的疼痛了。
这样的疼痛伴随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声,淹没了她。
。。。
正当萧怡然,顺着宫缩的力量和本能,又一次拼了命的大喊出声。
突然觉得身下一轻,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自己的两腿之间,滑了出去。
萧怡然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彻底的失去了。
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才感觉到,自己一直躺在,凉冰冰的湿透了的被褥里,那是她的羊水,已经流满了一床。
萧怡然,想去够自己产下的孩子。可是,浑身卸了力气的她,竟然连起个身的力气,都没了。
挣扎了好几次,也起不来。
门外的小护士,听到萧怡然的喊声听了。才敢进屋,撩开萧怡然病床的隔帘,看到萧怡然已经产下了孩子,胎盘也顺着滑出了体外。
小护士慌乱的看了下病床,还是没敢去动胎儿。转身跑回来护士站,先去抱来一床新的被褥和床单。
抱着干的被褥进来,小护士对萧怡然说,“你起来下,我给你换下被褥。羊水都淌到了地上,全湿透了。”
萧怡然像临终前的老人,用尽了浑身力气,连肘都直不起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护士叹了口气,把被褥放到了旁边空床上。一手勾住了萧怡然的脖子,用自己的力气,把萧怡然推起来。
萧怡然被推起的瞬间,眼睛就去寻找孩子。
在床尾,自己脚腕的旁边,一个差不多和晴晴当初一样大的孩子,还在手脚微动的抽搐着。
萧怡然的泪水汩汩而下。她踉跄的用最后的力气,匍匐就爬了过去,把孩子划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我的孩子,我的豆豆,我的孩子,别恨你这个无用的妈妈。
我,我只能最后抱抱你啊,我的孩子。
小护士没拦住萧怡然,就只好任由萧怡然扎进床尾的羊水里,拼了命的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扒拉。
“哎,”小护士叹了口气,看萧怡然用最后的力气,手抱住了孩子。声音不觉得放低了些说,“那个,我先把你扶起来,坐到这个椅子上。你先抱着吧。我得先给你换被褥了。”
萧怡然死死抱住了孩子,就像死人一样,对什么都没有了反应。任由小护士用力把她的身体拉起来。
架着她的腋窝,给她架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好换被褥。
萧怡然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死死的,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孩子。贪婪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