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屋内投射出来的灯光，马楷这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竟然就是那位齐警佐。
“你瞅啥！”
赵振海踹了他一脚。
马楷踉跄着退了两步，忽然把手指含进嘴里，打了一个尖锐的唿哨，夜里的莲花镇，原野一般的寂静，唿哨声能传出很远。
赵振海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给同伙示警，看这意思，抗匪应该就在附近！”
齐越点点头：“抗匪的窝点，距此不超过百米，如果超出这个范围，就没办法听到示警……”
这时，街上传来嘈杂声。
“刘警长，您来了。”
“哪里打枪？”
“好像是姜举人家……”
“全体都有，跑步前进！”
“这家就是！”
“围起来！”
“是！”
“开门开门！”
紧接着，就是急促的砸门声。
伪满洲国从上到下，各种名称都在效仿日本，乡镇警察机构称为派出治安所，莲花镇治安所就在镇公所院内，隶属顾乡屯警署。
齐越注意到，听到警察来了，马楷并未显得慌乱，一声不吭蹲在地上，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赵振海笑道：“小地方也有好处，出警速度真够快，这要是在滨江，怎么也得一个钟头。”
姜举人目露欣喜之色，挣扎着站起身，想去开门又不敢，颤声说：“警察来了，你们走不掉的，你杀了我闺女，你、你得偿命！”
赵振海冷笑：“好啊，你去开门，问问警察，用不用我给你闺女偿命，去呀，没人拦着你。”
姜举人迟疑着，慢慢走到门口，忙不迭的抽出门栓，打开院门，一群警察咋咋呼呼冲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名警长，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鹰鼻鹞眼，手上拎着一支毛瑟c96手枪。
齐越粗略数了一下，算上这位警长，一共八名警察，这也就意味着，治安所九人编制，除了留一个看家，剩下的全都来了。
姜举人迎上前：“刘警长，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刘警长问：“怎么回事？”
姜举人用手点指着赵振海，恨声说：“就是这个狂徒，擅闯民宅，开枪打死了小女钰瑛！”
赵振海刚要开口。
齐越低声说：“这次是秘派任务，不宜张扬……”
“你们是干什么的？”
刘警长瞪着两人。
齐越说：“交通局的。”
“证件。”
“证件忘在客栈了，出来散心，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交通局的，需要带枪吗？”
齐越说：“莲花镇闹土匪，带枪是用来防身的。哦，刚刚不知道咋回事，这个女人，突然持刀袭击我同事，因此造成了误伤。”
姜举人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钰瑛乃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袭击别人？再者说了，人都死了，还说什么误伤……”
赵振海说：“你闺女拿着刀子，从背后偷袭我，你瞎呀，没看见吗？说什么一介女流，要我说，她和抗匪本就是一伙的！”
一名警员凑过来，对刘警长说：“这两人是交通局的。”
刘警长问：“你咋知道？”
警员说：“今天一早，他们去过镇公所，找王助理谈修路的事，上午轮到我站岗，见过他们，开着交通局的车来的，一共三个人。”
刘警长略一思索，大声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出了人命案，必须要查清楚，来人，在场的所有人，一律带回治安所！”
另一名警员说：“他们有枪，是不是得先把枪下了？”
刘警长点点头：“下他们的枪！”
警员上前，伸手要赵振海的枪。
赵振海看了齐越一眼。
齐越说：“给他们。”
赵振海把枪递给警员。
警员转向齐越：“你的也交出来。”
齐越说：“我没带枪。”
警员不相信：“那我得搜一搜，双手举高！”
赵振海厉声说：“你敢！”
齐越看着刘警长，微笑着说：“还是别搜了吧，伤和气。”
刘警长说：“算了，不用搜了，先带回去再说！”
在警察的看押下，一行人出了院子，姜钰瑛的尸体没法带走，只能暂时停放在东厢房。
……
漆黑的长街，北风呼啸，远远的望过去，镇公所门前的门灯，鬼火一样的忽明忽暗。
“马楷呢？”
“不是跑了吧？”
“完了，真跑了。”
“还傻站着干啥，赶紧找啊！”
“刚才谁走在最后？”
“你们是怎么看的犯人！”
“刘警长……”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先回所里，他要是存心躲起来，黑灯瞎火的，根本没法找，等天亮再说……妈拉个巴子，一群笨蛋！”
百十来米的路程，途中跑了一个，警察在附近巷子里搜查一遍，也没找到马楷的踪迹。
镇公所西侧的两间屋子，一间是治安所办公室，一间是警察休息室，审讯室设在厢房。
“案情重大，为防串供，必须单独审讯，那个谁，进来做笔录。”
刘警长进了治安所。
齐越随后往里走。
一名警员上前阻拦：“也妹说你第一个，你进去干啥？”
“说了，你没听见。”
齐越迈步进了屋子。
警员挠头：“说了吗？”
赵振海说：“说了，我听见了。”
警员瞪了他一眼，问其他警员：“你们听见了吗？”
另一个警员冷的直搓手，不耐烦的说：“较这个真有啥用，谁第一个能咋滴，你当是考状元呢？”
治安所内，刘警长坐在桌子后面，那个谁负责笔录。
齐越看了看四周，对刘警长说：“刚才回来的路上，我记得，是你走在最后吧，一个大活人从眼皮底下跑了，你没看见吗？”
“……是你审我，还是我审你？”
刘警长脸色沉了下来。
齐越说：“那个谁，你先出去，我和刘警长单独谈谈。”
那个谁看着刘警长。
刘警长盯着齐越看了一会，挥手示意那个谁出去。
齐越拉过椅子坐下：“我刚才还在想，滨江的四乡八镇，抗匪可选择的地方很多，为什么单单把工作队派到莲花镇呢？现在我明白了，因为莲花镇有他们的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