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依棠老老实实地闭嘴,她也没想把话说完。
秦妈妈很慌张,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喝道:“都围在这儿干什么?没活吗?”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妈妈的怒火转移,他们赶忙逃走。
不一会儿,院子里只剩冯家几人。
秦妈妈阴恻恻地盯着宁依棠,“你跟我来!”
宁依棠淡然起身,对老夫人说:“别跪了,你们先回去。”
冯家几人一头雾水,看着宁依棠跟冯妈妈离开。
进了房间,秦妈妈目光如剑射向宁依棠,“你都知道什么?”
宁依棠微微笑,“我听说妈妈也是罪奴,十六岁就在教坊司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坐到妈妈的位置上,真不容易。”
“不过我还是很敬佩秦妈妈的,既能握住教坊司大权,又能生儿育女,私养在外,真真厉害!”
宁依棠声音很轻,却把秦妈妈吓个半死。
罪奴是不能生育的,就算偷摸生下来也是罪奴,秦妈妈将儿女记在相好名下,养在扇子胡同,是犯了大忌。
如果宁依棠把事情捅出去,秦妈妈是死罪,她的所有财产都要被收回,她的儿女也要重回贱籍。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妈妈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这多亏了闵娘,怕宁依棠有什么意外,始终派人守着教坊司,结果就发现秦妈妈回去看孩子。
闵娘多番打听,连猜带蒙,得出了这个结论。
现在看来这个结论就是真相!
宁依棠沉默着,当然不可能说出闵娘的存在。
秦妈妈眸子阴沉下来,杀意浓烈地翻滚起来。
宁依棠轻轻抬起明眸,“妈妈不用想着怎么杀我,就算你杀了我,这个消息也会传遍全京城。”
秦妈妈怔住,不能,绝对不能!
宁依棠安静地站着,一点都不慌,扇子胡同的消息一旦泄露,对秦妈妈来说就是灭顶之灾,秦妈妈不敢赌。
果然,秦妈妈杀意尽退,肩膀都垮了,“你想怎样?”
宁依棠抿唇而笑,“只想我冯家人好好活着罢了。”
秦妈妈恼恨地闭上眼睛,不得不说:“我知道了,只要你们不过分,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依棠轻轻福身,“多谢妈妈。”
“但是!”秦妈妈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住宁依棠,“如果这个事传出去,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妈妈放心,我不想死,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大靠山。”宁依棠轻轻颔首,转身开门离去。
冯家三人都在老夫人的房间里焦急地等着,见到宁依棠平安回来,如释重负。
“怎么样了?”老夫人担忧地问。
“没事了。”宁依棠微微一笑。
今天冯家人愿意跟宁依棠同生死,宁依棠真的很感动,之前所做的一切有了回馈,便值得了。
“不过,你说那个地址是什么意思?”秦如馨好奇地问。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以后别提了。”
秦如馨也就不问了,总之宁依棠的能耐多,她真心佩服。
冯家几人死里逃生,感情更近一步,而另外一个姓冯的,正在想尽办法联系她的母亲。
某间黑暗的小房子里,传出一些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片刻后,冯宝仪抹去眼角的泪,说道:“你说话算数,去帮我将我母亲找来。”
男人是西厢门的守卫,一边提裤子一边应承,“知道了,你这么水灵的姑娘,爷怎么舍得诓你,以后把爷伺候好了,想见谁爷都能给你找来。”
第二日晚间,冯宝仪果然见到了刘芳。
母女二人哭得肝肠寸断,冯宝仪哽咽之余,不忘安排,“娘,你赶紧去付家,找付尚,让他来救我。”
刘芳提起这茬就来气,“付家不是东西,我早就去找了,他们竟然给你泼脏水,说你被什么老太监玩了,他们付家不认你这个儿媳!我看他们就是忘恩负义,不想救你。”
冯宝仪脸色白了一瞬,付尚原本是极爱她的,她本来有夫妻和睦的一生,都是冯家将她害成这样。
“娘,你要救我,我真的快熬不下去了,你看我的手,都要废了,钻心的疼。”冯宝仪哭得可怜。
刘芳捧起冯宝仪的手,心疼极了,“可是他们说这批罪奴三年不能赎身,娘又不认识什么做大官的,如何救你?”
冯宝仪也没个主意。
刘芳把银子银票全塞进冯宝仪手里,“你拿着,不行就花钱,千万别苦了自己。”
冯宝仪将钱收起来,阴着眸子嘱咐刘芳,“既然你救不了我,就去朝阳街清明巷后扇子胡同,看看那里有什么?”
昨日宁依棠都要死了,却突然说出这个地址,然后秦妈妈就放了她,这里一定有什么!
冯宝仪眼里透出恨,宁依棠不知从哪儿弄了药,放在老夫人手里,她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去求药。
可老夫人和冯夫人二话不说将她赶走,半点不念往日情分。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些屈辱都还回去,让她们都死!
“为什么?”刘芳不解。
“你不用管为什么,总之你没事就去那里呆着,发现什么特殊情况就赶紧来告诉我。”
冯宝仪语气严肃,刘芳赶忙点头。
“好,好,只要能救你,让娘做什么都行。”
*
年三十。
宁依棠在秦如馨房里摆了一桌好菜,把老夫人和冯夫人都接了过来。
刚落座,冯夫人就泪目了,“咱们一家人好久好久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好好吃饭了。”
老夫人牵起宁依棠的手,“都是托了棠棠的福,要是没有棠棠,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快吃饭吧。”宁依棠笑着挥散伤感的气氛。
老夫人却拉着宁依棠不放,“棠棠,你能叫我一声奶奶吗?”
宁依棠身子僵了一瞬。
秦如馨跟着说:“我也想听棠棠喊我一声大嫂。”
冯夫人讪笑一声,“我不指望棠棠能喊我一声母亲,只希望棠棠平安就好。”
宁依棠抿了抿唇,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一一敬过,“奶奶,母亲,大嫂!”
虽然前半生互不相识,但终究携手走过了这么多困难的日子,这些亲人宁依棠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