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一眼后,齐宏宇便收回警务通,没太关注。
那边的工作早已被赵博揽过去,回头问问他情况就好。当下这边的询问还没结束,不好分心。
齐宏宇这会儿更在乎关于那个“金渐层”的情况。
不多时,黄自成就在本子上写了满满两页,并将本子递还给石羡玉。
结果看了几眼,石羡玉轻轻点头,又把本子交给齐宏宇,但齐宏宇没接,他觉得现在看这些信息没什么意义。
随后,黄自成又翻出手机,找到了那四个人的照片,给齐宏宇和石羡玉两人看了几眼,并未从中发现可疑特征。
齐宏宇皱着眉问:“你好好回想下,除了他们四个,真没得罪过什么人了么?”
关乎到自己身家性命,黄自成心虚之余同样足够重视,很是认真的回忆半天之后,才摇头:“真没有了……可能做生意过程中还不经意得罪了些小人,但这范围就太大太大了,我也没法说。”
“好吧。”齐宏宇轻轻颔首。
他在琢磨,这黄自成与管金童之间,究竟有什么交集,会与同一伙人结下要命的仇怨。
联想到管金童,再联想到鼠刑案,齐宏宇很快回忆起黄自成和小豪的聊天记录,便问:“听说你很喜欢发黄图?”
“咳咳咳,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黄自成虽在之前说过自己在群里发涩图的事儿,但这会儿齐宏宇用了“很喜欢”三个字,当着警察的面,他哪里敢承认了,赶紧解释:“就偶尔活跃活跃气氛……
而且我发的那些叫什么黄图啊,点都不露的,顶了天也只能叫软涩情,还是二次元居多……我也怕啊,早些时候有个群,老色批扎堆,结果没多久就被封了,听说群主和最活跃的几个兄弟还被判了刑,我哪里还敢瞎发。”
顿了顿,他又一脸诚恳道:“我觉得下午和我聊的那位警官说的很对,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我们身为守法公民,即使在网上也应该自觉遵守各项法律法规,不能有丝毫逾越。”
齐宏宇眼里写满了怀疑两个字。
黄自成这会倒是“理直气壮”了,显然在这方面他并不心虚,又或者,即使他曾经在的群就出过事儿,但他潜意识里仍旧认为发几张黄图,只要不该露的地方没露,那就啥事都没有。
依据现行的法律法规,他的想法狭义上讲倒也没错,性感与涩情在规章上还是有着较为明显的分界线,只要不越过去,目前就算不上违法犯罪。
听到他说曾经在的群被封,齐宏宇倒也略微有些好奇。虽说早有这方面的法规,不过真正挨处理的还是少数,算是条新闻。
但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很快便被他抛到脑后,问发黄图的事儿,也只是为了引出那个游戏群。
他问:“只是偶尔么?那为什么你在的那个玩家交流群里边,那帮人都叫你黄哥?一看到你冒泡,就叫你发涩图?”
黄自成一噎,同时脑子转的飞快,立马狡辩说:“我姓黄嘛,人叫我黄哥不是正常的很。而且我也没发什么不是?就一张游戏截图。游戏都能做,还能过审核,没理由我不能截图吧?”
齐宏宇没搭理他的强词夺理,事实上这也不重要,关键在于群本身——目前发现的、能想到的,黄自成与管金童的联系,也就局限于这个游戏,这个交流群了。
如果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联系,那说明,凶手对他们动手的原因,应当就隐藏在这款游戏中,或者这个交流群里。
但若凶手属买凶杀人则另说,只是这未免太巧合,齐宏宇一向坚信,过于巧合的背后一定有问题。
所以齐宏宇不想求证黄不黄的事儿,至少暂时没心思。
已经将话扯到了群里,他便又问:“看样子你们聊得挺好。”
“确实挺好的。”他说:“我是第一批玩家嘛,在群里很久了。虽然最近基本不吭声,但还是有不少老朋友认识,偶尔冒泡大家都能聊上几句。”
“那个是官方群吧?工作人员也在里头?”
“对啊,”黄自成说:“下午那位警官没告诉你们么?当时这游戏还算小众冷门,人很少,感觉那时候的制作人也非常热情,经常和我们聊天,我们之间就像朋友。
但后来越做越大,这两年除了发通知已经基本见不到他们在群里冒泡了。开始时他们发通知我们还会艾特他们说两句,但他们不知是太忙还是怎么,基本不回,慢慢的就那样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齐宏宇问道,并又立刻补充:“我的意思是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高冷’的?”
“具体我也不晓得,就做大了以后开始吧。做大了,事自然就多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悠闲,我倒也能理解。”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做大的?”
“呃,从那个屁儿黑的策划来了以后?”黄自然语气有点不确定:“应该是吧?那屁儿黑的龟孙儿虽然掉钱眼了,但确实是个鬼才,一下就把游戏做的很大……”
说一半,他又立刻拍拍额头:“噢噢噢,记差了记差了。虽然是那龟孙儿来了以后这游戏才井喷的,但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在慢慢做大了。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推出网游模式以后。虽然那会儿还是半生不死,网游模式没给他们带来预料中的收益,但基本盘还是扩大了很多,事情也多了不少,从那时起,他们就不怎么理人了。”
齐宏宇“图穷匕见”:“所以你和那个狗……你和那位所谓的鬼才策划并没有联系?”
“没有。”他撇撇嘴说道:“这要有联系我不得喷死他?
虽然我能理解他们,我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明白想要讲情怀玩良心,前提必须是能赚钱,至少能养家糊口过安生日子,甚至我也支持他们积极换模式赚钱……
但tm的这狗策划真的屁儿黑,tm连把女主写死来骗甚至逼咱们氪金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日tmd!”
听得出来他对管金童同样怨念深重。
而这个生意人脑子自然灵光的很,刚吐槽完后,他一下回过劲来,问道:“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都在打听这些事啊?下午那警官也有意无意的问那个狗策划的事儿……他犯事啦?”
齐宏宇眼皮抬起,看了他两眼:“你没看新闻么?”
“新闻?”黄自成有些莫名其妙。
“倒也是,新闻上的信息比较粗略,不会细说他的身份。”齐宏宇又道:“那你听说今早发现的那桩命案了吧?”
“命案……噢!看到新闻了,有人在烂尾楼里遇害,你们警方正在调查取证,别的没讲。”黄自成轻轻点头,接着忽又诧异的问道:“你们不会怀疑这龟儿子吧?”
齐宏宇皱起眉。
这憨娃子是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还是在他们面前装傻?
如果是装傻的话,那么他刚刚所有的证,就都得好好研判研判了。
与此同时,齐宏宇回复:“他遇害了。”
黄自成悚然一惊,整个人都慌起来,看向齐宏宇的一双眸子迅速挪开,剧烈震颤,目光散乱慌张不敢与齐宏宇双眼直接对视。
半晌之后,他才哆嗦着唇问:“所以你们怀疑我?我没有,我见都没见过那龟孙儿,我啷阔能害他?你们不能冤枉我啊!”
齐宏宇上半身微微前倾,面色严肃,目光定定的扎在黄自成脸上,沉声问他道:“你,似乎很怕我们?”
“我……我……”黄自成嘴唇哆嗦,半晌后才承认道:“我确实怕啊,这辈子包括这会我就和你们警察打了五次交道,一次被罚款三次被拘留……
我tmd……我就怕你们又冤枉我。杀人这事太重了,我真扛不动,我家上有小下有老,这要坐了牢,怕是要家破人亡,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噢?”齐宏宇问:“哪几次?”
黄自成:“……”
沉默了两秒后,他稍微恢复了些,不似之前那么心虚怯懦了,反倒有些悲愤起来:“一次就是刚和你们说的,跟城管闹矛盾,说我们扰乱治安,剩下几次都是票唱……”
说到这他忽然更加激动:“我他妈要真去嫖了那劳资没话说,我就去洗个脚按个摩啊!不分青红皂白,不听老子解释,抓到就罚款拘留,我艹了,那帮狗东西!”
他面红耳赤,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但齐宏宇一个字都不信,十个嫖客里至少有九个都……
正这时,黄自成一拍大腿,又继续说:“劳资就想问问当初抓我的那几个龟孙儿!劳资真要票唱,能tm带着老婆孩子去吗?
你们tm的干活是不是也有业绩,业绩完不成了就随便抓人凑数?老子的老婆解释都不听,非就关劳资七天?”
齐宏宇瞠目结舌。
带着老婆孩子去洗脚按摩?
好吧,那估计是真去正儿八经的放松去了,只是可能选的地方不太对头,正好碰到扫黄……
怪不得那么悲愤。
这事儿当时的办案人员确实不地道,齐宏宇也看不过眼,于是便说:“你放心,我们讲究以证据说话。如果当初那些人真的冤枉你,你也可以通过合理渠道……”
“得了吧,都过去多少年了。”黄自成翻白眼。
齐宏宇皱眉,正想再说,却被石羡玉轻轻碰了一胳膊。
他忽然反应过来,三次“票唱”被抓,都是带着老婆孩子去的?而且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他?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这黄自成的话有问题。
或许其中可能真有一次是赶巧,但剩下的两回,他绝对不老实。更有可能的是,他干脆带着老婆孩子去当挡箭牌,实际上,很可能就在一屏风相隔的边上,干些对不起他媳妇的事儿。
那他的悲愤……
呵呵。
齐宏宇再一次对黄自成提起了万二分的警惕。
他身子不再前倾,重新靠回沙发靠背,瞪大双眼,闷哼一声说:“那随你吧,你自己不在乎我也没法。”
硬撑着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坐直,抬手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泪水——刚那一下不小心碰到脑壳上的大包了,疼的他险些智熄。
缓过劲来,他又道:“我们说回本身的案子。今儿来找你,一方面,是因为你向我们同事求助;另一方面,也确实是顺便问问这桩命案的情况。
我还是那句话——你尽管放心,我们讲究以证据说话,不会冤枉好人,是你干的,你跑不掉;不是你干的,那就与你无关。”
“哦。”他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那你们还想问些什么?”
“昨天一整天的行程,方便说一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道:“昨儿白天我一直在中药材专业市场,守在铺子里,傍晚六点左右接了个老板到建新桥吃饭,吃的小龙虾,十点左右和他去ktv唱歌,到一点左右散场回家,回家就睡觉了。”
齐宏宇心中一松。这黄自成虽然表现奇奇怪怪,但有不在场证明,想来至少直接作案的可能可以排除,但还得进一步确定,便问:“那位老板叫什么名字,具体在哪儿吃的饭,又是去的哪家ktv?”
黄自成如实回答:“刘佳超,是个东北人,专营人参、高丽参、鹿茸鹿鞭这一块的中药材生意,我就找他拿的货,合作很多年了。”
说完后,他将吃饭与唱k的店名都写了下来,递给齐宏宇,并说:“你们尽管去查,我自家商铺里也有监控,也可以交给你们,千万不要冤枉我,这么大的黑锅我真的背不动。”
“你放心。”齐宏宇接过纸条,夹在笔记本里,继续询问,将各方面细节都补完。
末了,齐宏宇重翻笔记,锁定了个让他十分在意的问题。
于是在石羡玉刚起身准备说“结束语”的时候,他又忽然问:“所以,你当真确定自己回来时反锁门了?”
石羡玉差点闪了腰,此刻有点儿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黄自成微微皱眉:“当然确定,这事儿我不可能记错。”
齐宏宇点头:“那他可能有你家的钥匙。”
黄自成打个激灵,虽早有预料,但当齐宏宇说出这话时,他仍旧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