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义一战成名,杜一伊带着思风等人跟着欣菲一起回了江家,她已经打定主意傍紧这棵大树,将来肯定吃用不尽。
前来江家道贺的江湖人络绎不绝,江安义无意与江湖人打交道,来十余桌酒席摆在前宅,江安义出面敬了两杯酒,就将接待应酬之事交给何希桂。那些江湖人也感觉江安义武功过高、官位太重,不是寻常人可以打交道的,可是何希桂不同,小伙子虽然稍逊于雷霆手,在江湖上绝对属于高手,并且年纪青青,又有江安义这样的师傅,将来绝对是名震江湖的人物。
江湖人纷纷上前敬酒,奉承话说得让人脸红心热,何希桂很快将擂台上的失利抛在了脑后,振威镖局京师分局的总镖头王明涛是平山镇供奉王飞玄的长子,与何希桂有过数面之缘,而且何希桂也跟王飞玄学过武艺。这样机会王明涛当然不会错过,拉着何希桂替他介绍江湖人物。一圈下来,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楚安王府的一个小跨院,康千峰焦虑不安地等着吴先生的出现,身旁的茶水已经换了两次,他酉初便从侧门进了王府,半个时辰过去了,吴先生还没出现。端起冷茶喝了一口,康千峰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沉住气,自己办砸了事,此趟来是陪礼致歉的,切不可意气用事,断送了风雷门的前程。
屋外已经暗了下来,小厮点亮蜡烛,门外总算响起脚步声,吴先生不紧不慢地来了。康千峰急忙迎上前,抱拳施礼道:“吴先生,康某惭愧,有负先生之托。”
沈文清(吴先生)笑道:“有劳康少侠久等了,王爷吩咐吴某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对不住。康少侠还没用餐吧,来人,摆下酒席,咱们边吃边谈。”
酒菜很丰盛,康千峰却无心品尝,敬了吴先生一杯后,试探地问道:“风雷门与江府赌斗失利,还请王爷责罚。”
沈文清轻笑道:“康少侠多虑了,王爷并未生气,一时胜负得失少侠不用挂怀。只要风雷门在打探北漠军情上立下功劳,当初吴某替王爷做出的许诺不变。”
康千峰松了口气,笑道:“请吴先生转告王爷,风雷门绝不会再令王爷失望。康某谢过吴先生美言之义。”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上,康千峰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先生笑纳。”
沈文清接过锦盒放在一旁,问道:“令夫人和华供奉的伤势不要紧吧。”
“不碍事,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前往落意门,请白门主为他们疗伤。”康千峰强笑道。白芊凝含怒离开,如果他能陪同妻子一同前往落意门夫妻感情不至于出现嫌隙,可是他身为风雷门的少掌门,在这关键时候,怎能脱身而去,但愿妻子能体谅自己的难处。
沈文清随口问过,随即道:“胜有胜的打算,败亦有败的做法。此次风雷门惜败,康少侠不妨四处宣扬江家的厉害。”
看到康千
峰满面不解,沈文清微微一笑,道:“杀人可用拳脚兵刃亦可用口舌,口舌既可诋毁亦能赞誉……”
康千峰频频点头,脸上写满叹服,烛光下,沈文清温和的笑意被映得阴阳不定,风摇烛动,两个暗影张牙舞爪,像地府中冒出的鬼魂。
送走康千峰,沈文清踏进楚安王的书房,屋内烛光明亮,石重杰在书桌后看书。沈文清冲他拱拱手,石重杰放下手中书,笑道:“先生辛苦,康千峰走了。”
沈文清在桌前的椅中坐下,把相谈的经过说了说,叹道:“江安义文武全才,实乃国士无双,可惜不能为王爷所用,实在是可惜。”
石重杰笑道:“孤亦有先生和黄师傅等人,何憾之有。泰极否来,江安义声誉过高,妒恨之人就越多,将来暗中阻其成事的人也越多。皇兄身边的那些人,恐怕不愿意这样一位国士重回他的身边,只要江安义不帮着太子,孤又何惧他为国效力。”
“王爷料事明晰,心胸宽广,太子远不如王爷。今日观风楼洛怀王得天子赏赐,天子称其‘忠孝机敏、体识明允’,王爷不妨多加交好。”沈文清捻着黑须道:“清田之事极可能是洛怀王崛起之机,王爷当慎之。”
石重杰笑道:“父皇重新恩宠刘贵妃,因乌及屋,觉得这些年对三弟有所亏欠,所以有所补偿。三弟是聪明人,绝不会掺和到我和皇兄的较力之中,若论亲疏,三弟跟我之间更为亲近。”
…………
第二日,康千峰带着十个门人敲锣打鼓地到江府致歉,诚恳地邀江安义赴宴,赔礼认错。江安义去了清田司当差,欣菲出面请康千峰进宅,谢过他的好意,将此事揭过。
康千峰及其门人四处宣扬江安义武功高强,他输得心服口服,认为江安义是天下第一高手,没有人比得过他。民间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但整个武林谁敢自称天下第一,明眼人都知道康千峰这是将江安义树成靶子,让天下武林人都与之为敌。
这招很有效果,江府门前每天都有人前来讨教比试,找不到江安义,便找欣菲和何希桂,弄得一家人不胜其烦。白天找不到人,晚上宅中不得安宁,夜行人像耗子般在宅中穿行,惹得江安义发怒,抓住了几个送去了京兆尹衙门,李府尹趁机发作,问了个“夜入民宅”之罪,打了二十大板,枷在衙门前示众。
结果适得其反,激怒了江湖人,那些押赔了银子的江湖人更是大骂江家仗势欺人,实是武林中的败类,一伙伙江湖人从早到晚在江宅附近徘徊出没,像苍蝇般惹厌。欣菲没办法,通过师傅请了彩蝶门的师兄妹帮着护卫宅院,思风更是以龙卫的身份警告江湖人不可逾矩,否则严惩不贷。还是龙卫的招牌管用,江府总算消停了些。
武风下去文风又起,官场之上不知从何涌出一种说法,江安义文武全才、国士无双,可比兴周的尚子牙和
扶汉重兴的周亮公,眼下的官位实是屈才。李世成上窜下跳,在泽昌同党中鼓动众人上书天子,替江安义谋取更高的官位。
正如石重杰所料,钦佩之人是少数,妒忌的人却是多数,谁不想登堂拜相,按资排辈哪轮得到江安义。各种风言风语、无中生有的谣言四起,有说江安义的诗作是得自一本古籍,并非其所做;有传江安义在化州时任人唯亲、搜刮民脂民膏;有道江安义贪色好赌,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其实是个衣冠禽兽……
东宫奉承宫,太子与东宫臣属议事。谈到这几日京中之事,石重伟道:“江师斗胜风雷门,惹来一堆麻烦,朝中风议不断,我听说御史台的御史们准备弹劾江师行事放荡,招惹是非。”
熊执安道:“殿下,此是有人在施捧杀之计,有意把江大人推向风口浪尖。殿下应该向万岁奏请,及早将江湖人派往北漠查探军情,再让龙卫暗卫查探这股邪风从何而起,保全江大人。”
程明道这几日过得很不爽,江安义出风头已经让他腹中泛酸,而有次如厕时无意中听到属僚们拿他与江安义相比较,说他除了会耍威风行事远不如江安义。程明道气得手足发软,想当场发作又恐被人笑话,回到官廨越想越怕,江安义任少詹事不过数月就如此得众人之心,如果他回归东宫,自己铁定要被他压得死死的。
听熊执仁出主意让太子保全江安义,程明道赶紧开口道:“熊公此言差矣。圣明莫过天子,万岁早有定计,殿下如果冒然提出遣走江湖人,说不定打乱了万岁的部署,程某以为宜静不宜动。”
石重伟点头道:“明道说的在理,京城情形冯忠每日会奏报给父皇,父皇既然没有开口,便是有他的打算。”
程明道得了太子的赞许,越发振奋地道:“江大人文武全才,这点小风浪自然不放在眼中。程某听说江大人每天按时到清田司当差,并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成大事者有静气,程某十分佩服。听说洛怀王对江大人赞赏有加,比武那天万岁与洛怀王在一起观斗,还赏赐了洛怀王银两和宫人。”
石重伟一皱眉,熊执安也把注意力转移到洛怀王身上。熊执安道:“殿下,近来洛怀王很得万岁赏识,殿下当引为臂助。”
“明日派人把三弟请来东宫,孤要与他叙谈兄弟之情。”
这股邪风江府诸人亦有所耳闻,晚饭后,刘逸兴、李来高和李东鸿等人联袂来到江安义的书房。刘逸兴把这几日听到的风言风语简单地说了说,提醒道:“安义,风潮来势汹汹,不可等闲视之,要及早应变。”
李东鸿也担心地道:“这捧杀之计有人在暗中操纵,此计凶险狠辣、用心歹毒,安义不可不防。”
江安义把目光看向把玩折扇的李来高,李来高笑道:“这等小伎量何足道哉,江兄只需向天子讨个主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