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文进县已经有六十里了,正午时分,太阳正烈,江安义一行都是满头大汗。
勒住马,江安义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看坠在后面的马车,道:“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小村,咱们在那里歇脚吃饭,让马也休息一下,顺便避避这日头。”
早上与韩老爷子辞别,韩元实硬是塞给江安义一辆马车,车上拉着四桶葡萄酒,说是两桶送与刺史大人,另外两桶送给府衙的众人。盛情难却,江安义只好带着这辆马车同行。多了这辆车,无形中影响了众人驰行的速度,跑出近一个时辰,还只走了六十里,拉车的马明显有点疲惫不堪了。
前面不远拐进岔道,小村就在道旁的二里外,远远地能看到村头酒店青『色』的酒招在树梢飘摇。伙计见来了大生意,殷勤地从井中提水,让江安义等人洗脸、饮马。小店只有五张桌子,让江安义等人占得满满的,掌柜的兼厨师是个机灵人,看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华丽,知道是有钱人,店中的好菜只管上来,果然没有人反对。
江安义漫不经心地吃着菜,此行文进县几无所获,反而加深了他对韩元实的怀疑,仁州结识的老爹等人怎么会出现在韩府,韩府与元天教难道有勾连,一个个疑问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江安义的心头。
欣菲劝道:“你也不要多想了,回去我发文让仁州上报一下当年对这些人的处理结果,恰巧就发落到化州的可能『性』很大。”
江安义对老爹的印象很好,当年在牢中彷徨无助的时候,老爹出言安慰的他,告诉他要死不承认是元天教,虽然江安义当场被放,再也没有见过老爹,但内心里还是念着这份情谊。
此次在韩府意外碰上,江安义听老爹发出“天下之大,却难得安宁”的心酸感叹,心中并不好受,如果就他的本心,并不想把老爹牵连其中,只是这世间事有的时候是身不由己。
江安义的沉默影响到这顿饭气氛,众人都不敢说笑,低头大口扒饭吃菜,以致于店掌柜让伙计小心点,店伙计上菜都蹑手蹑脚,生恐一个不慎得罪了这群大爷,吃饭不给钱就惨了。
“不对。”欣菲突然道,江安义等人都愕然地看向她。用托盘端菜的店伙计差点没把手中的托盘吓得甩了出去,苦着脸问道:“这位爷,菜不合您的味口,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欣菲站起身往官道上凝神注视,神『色』凝重地道:“现在是午时,正是吃饭打尖的时候,这家店在官道之旁,按说应该有客商前来打尖,我们在这里呆了有二刻钟,怎么没有见到有人前来。”
江安勇问伙计道:“伙计,你们店平日这个点生意还好吗?”
店伙计放好菜,也有些奇怪地道:“平时这个点陆陆续续有不少客人,今天是怪了,只有你们这一伙。”
石头闻听来到店外,轻身跃上店边的大树,长着身子往官道上看,高声向下道:“官道上看不到人烟。”
文进县与会野府的官道是客商与行人东西来往的大道,官道上看不到人烟绝对不正常。江安义吩咐道:“马上鞍,大伙做好准备。”
随同前来的二十名亲卫是精锐中的精锐,此行都带着盔甲和兵刃,听到刺史吩咐,立即行动,从马背上取下盔甲穿好,兵刃出鞘,马匹上鞍,排列在饭店门前侯命。
掌柜的和伙计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敢上前要钱,生恐这些不知是官还是匪的人要了他们的『性』命,兵荒马『乱』之中,找谁评理去。思雨从怀中掏出绽银子拍在桌上,道:“你们别怕,我们是官人,拿了钱赶紧躲开。”
要论应变经验,欣菲远甩出江安义几条街去,事情紧急,欣菲也顾不上客气,用手指了指四名亲卫,吩咐道:“你们二人一组,一组往前一组往后,探明情况,遇敌不要接战,迅速回报。”
亲卫们已经从江安勇的口中得知夫人是了不起的人物,不敢怠慢,飞身上马沿着官道前后驰去。一柱香的功夫,两组亲卫都纵马飞驰而来,身后远远地追着两伙人,江安义眉头锁紧,他发现追来的人有百余人之多。
“取弓,戒备”,江安勇从马上取下弓箭,大声吩咐道,看来军营的生活已经让他具备了基本的战术本领。江安义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不如安勇,乖乖地听从命令,从木炭背上取下『射』星弓,跨好破甲箭,将杀月刀背在背上。
探路的亲卫已经跑至,跳下马大声禀报,“前方五里处有人挡住”、“后方也有人阻路”,那伙人远远地汇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弧,向着小店罩来。
不用问,这伙人就是针对自己的,江安义火冒三丈,这化州还是不是王化之地,前任刺史任敬臣被元天教匪袭杀,没想到今天又来围杀自己了。看来自己从韩府出来就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韩府与此事有无牵连。
那伙人脸上都蒙着黑纱,显然不想给江安义等人看清面目,江安勇测算着距离,差不多一百五十步了,江安勇高声吼道:“『射』。”
二十名亲卫,加上安勇和石头,二十二根利箭在空中交织着向『逼』进的贼人『射』去。不说安勇和石头,光这些亲卫当日在负甲奔行十里后都能开两石强弓,一百五十步外十中七八,箭虽不多,威力却不小。江安义对自己所选的亲卫很有自信,一轮箭后最少也能伤到七八个贼人。
箭将及身,那些贼人甩出马鞭,精巧地击在利箭之上,将『射』来的利箭带偏,二十二枚利箭,仅仅伤到二人的肩膀,其他人毫发无损。江安义大吃一惊,能用马鞭击中『射』来的箭只,眼力与手力都要十分精到,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再『射』一轮,然后退到店中。”欣菲也吃了一惊,立时猜出来人恐怕是江湖上的高手,普通的士兵没有这样的好身手。
百步远再一轮箭雨『射』中,这一次江安义没有留手,『射』星弓锁定正中一个骑者,箭去如流星。江安义的箭后发先至,攸而就出现在那人身前,那人知道不好,箭来无声,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手中的马鞭肯定是无法阻挡,那人一咬牙,用手一提马缰,马抬起前蹄,箭从马脖上直透而过。借着马脖片刻的延缓,那人身子后倒,使出铁板桥的功夫,双腿紧夹马肚,身子急往后仰,长箭带着劲风从面门掠过,将罩头的纱巾带落。
马匹轰然倒地,那人轻起一纵,稳稳地站住,江安义眼光敏锐,看到那人一头的白发,居然是名老者。
这一轮急『射』的效果强于上轮,不算那老者有三个中箭,还有四匹马身着箭,嘶鸣着跳跃,让完美的弧线一『乱』。
众人依照欣菲的吩咐进入店内,将桌子侧翻挡在四周,结成简易的盾牌。那些人纵马已经跑近,弯弓向店中『射』来,江安义眼尖,居然发现有人手中端着连弩。连弩之威江安义很清楚,高声叫道:“大伙小心,这群人手中有连弩。”
话音刚落,弩箭如雨点般急『射』而来,众人往桌子后一躲,连弩力大,居然有数只弩箭穿透桌面,『射』中了桌后的人。
“笃笃”声不断,店中的桌椅、木柱上很『插』满了箭只,那群人纵马围着小店打转,有人向江安义等人的马匹驰去。
“不好”,如果让这群人控制了马匹,那自己这群人就成了瓮中之鳖。情急之下,江安义长身而起,一弓三箭,朝着不远处的贼人『射』去,嘴中呼喝一声:“木炭。”
木炭就在店外的大树之下,听到主人的呼唤,急跃而来,有人呼道:“快拦住那匹马,用弩箭『射』它。”
江安义心中大急,抽箭指向呼喝之人,那人见江安义用箭指着自己,急忙一旋马,避让开去。有一人举着连弩瞄向奔跑的木炭,江安义信手『射』中,精准无比,一箭穿心,那人惨叫倒地,手中的连弩击发,『射』向旁边,吓得身旁之人赶紧闪躲,一时间没有人顾及木炭。
欣菲知道情形危急,自己刚才发出避入店中的命令将大家带入死局,只能让丈夫杀出去,这盘棋才有可能死里求生。
“将贼人『逼』退。”欣菲说着率先站起身,手中弓箭向一个靠近的贼人『射』去,江安勇、思雨和石头纷纷立起身,冒着箭雨还击,看见主家都冒死回击,亲卫们士气大振,纷纷起身回击,一时间贼人纷纷闪避。
木炭奔到店前,江安义纵身而起,轻巧地落在马背之上,反手抽出背上的杀月魔刀。正午的阳光穿过树荫落在刀身之上,映出耀眼的光芒,江安义将真气注入刀身,白日之下那淡淡的晕黄难以分辨,但那股嗜血的杀意却在江安义的内心中激『荡』。
长啸一声,江安义催马向贼人众人之处杀去,那群人抽出兵器向江安义围来。长刀在空中挥舞起片片清亮,紧接着血光漫空飞溅而起,江安义的马蹄后,一片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