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逐渐被波浪般起伏的丘陵取代,沿途开始出现疏密有致的森林,这让看惯了绿草原的江安义生出几分新鲜感。越往西行,风光变得越发独特,丘陵、原野、沙漠、山地交织在一起,气候也变得无常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影响不了罗娜的好心情,有情饮水饱,罗娜被爱情滋润得容光焕发,透过蒙面的薄纱都能感受得到。吐乐布默许了这份情感的存在,琅洛看着小姐和江公子成双成对的背影,微笑祝福,吐乐家有了江公子这样的臂助,将来会更加辉煌。
“前面再走四十里就是沙河镇了,沙河镇是羌兰国的地界了,再花三天时间横穿羌兰国,就到了咱们莎宿国。”琅洛向身旁的江安义介绍道。
江安义已经知道了西域有二十八国,这羌兰国和莎宿国都是其中的二个小国,面积差不多大小,比大郑的中州稍微大些,莎宿国的人口仅有三百来万,想来羌兰国也差不多。
琅洛笑道:“前面不远有处客栈,饮马客栈,老字号,咱们中午就在那里打尖,傍晚就能到沙河镇。到了那里有羌兰国的军队,就不用担心马贼,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
这一路,琅洛的精神高度紧张,两只眼睛熬的通红,骑在马上常打瞌睡,巴不得能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
羌兰国和莎宿国都是小国,小国生存之道就是抱团取暖,两国的关系十分融洽,如今的羌兰国国主还是莎宿国的女婿。商队的速度无形中加快了,家就在不远的前方,在外将近三个月,每个人都渴望回到温暖的家。
饮马客栈建在依山傍水处,山上是森林,右旁是小湖,湖水清彻可见游鱼。湖边不远有一圈栅栏,伙计将车马赶入栅栏,招呼众人入店休息。正值晌午,客栈大堂内有七八桌客人,桌边摆放着包袱,看样子是行商。
见有人进店,这些人齐刷刷地将眼光投了过来,江安义的眼睛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不少人身旁的包裹狭长,包着的分明是兵器。
掌柜的是个妖治的女子,粗黑的眉毛,丹凤眼,眼珠褐色,体态欣长,前凸后翘。看到江安义眼神一亮,扭着腰肢飘过来,挟着股香风笑道:“吐乐老爷子您就回来了。这位公子爷,面生的很,头一回走西域吧,是老爷子的孙辈吧。”
女子瞟了一眼满脸不高兴的罗娜,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笑道:“瞧我这没眼色的劲,这位公子一定是小姐相好了,好眼力,这样的俏郎君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罗娜又羞又恼,偏生心底还有几分欢喜,只得“哼”了声不理那女子。
吐乐布一皱眉,对前面乱糟糟的场面很不喜,问道:“辣娘子,后面的院子可还空着?”
“空着呢,小二,小二,死哪里去了,还不快带客人去后院。”辣娘子大声地吆喝道。
辣娘子,这名字名副其实,要在这马贼出没的地方开店,没有点本事可连人带渣都会被吞掉,辣娘子能将饮马客栈开成老字号,不简单。
江安义心里盘算着,跟在一名胖伙计的身后来到后院。后院是个四合院,住宿的地方,此刻还早,没有人入住。院中摆着几张桌椅,这里清静。
琅洛在前面安排车马行李,进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
吐乐布招呼他道:“琅洛,快来,就等你,一路辛苦了,马上要到羌兰国了,喝一杯解解乏。”
琅洛的面色沉重,走近前压低声音道:“东家,刚才我发现前面那伙人骑得马都是上好的战马,没看到他们的货物,店里面的伙计也多了不少生面孔,大家小心为上。”
吐乐布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有个护卫先笑道:“琅老大,你不过太过紧张了,这家饮马客栈开了近十年,掌柜的辣娘子谁不认识,从没听说过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兄弟们一个多月没沾过酒了,喝两杯解解馋。”护卫中有几个酒鬼趁大伙说话的时候,已经大半碗酒下肚了。
这个护卫说的有道理,吐乐布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地道:“不要贪杯,每个人吃一碗便吃饭,早些上路,到了沙河镇大家再痛饮几杯。”
吐乐布发了话,琅洛不好再说什么,在一旁坐下,伸手拿桌上的馒头。罗娜替大伙倒上碗酒,冲着江安义笑道:“安义,饮马客栈的酒不错,你尝尝,要是喜欢的话买几坛回去,晚上喝个够。”
江安义自家是卖酒的,对酒多少有点了解,见酒色有点浑浊,以为村酿不佳。端起碗来刚要喝,他的六觉灵敏,立时嗅到酒中有股淡淡的草腥味。
“这酒不对。”江安义放下碗道。
琅洛吐掉嘴里的馒头,闻了闻酒,又伸出指头蘸了点在嘴中尝了尝,惊叫道:“酒里放了押不芦。”话音刚落,院中六十多名护卫近半软倒在地,碗碟落地碎声响成一片。
“唉呀呀,这还没开喝呢怎么就倒下了,打坏了老娘的碗碟可得赔我。”随着一声娇呼,后院的四面冒出无数人影将后院团团围住,不少人手拿弓箭,瞄准着院中未倒下的人。
“辣娘子,因何如此?”吐乐布愤然道:“饮马客栈是老字号,难道不打算再做生意了。”
辣娘子不徐不急地上前几步道:“有了乌施大汗的黄金万两,老娘我还开什么破店,下半辈子享福就是。”
吐乐布脑袋嗡响,江安义的身份只有自己、罗娜和琅洛三人知晓,怎么可能会泄露出去,吐乐布强自镇定地问道:“辣娘子,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呵呵呵呵”,辣娘子发出一串娇媚的笑声,“老爷子,您别瞒着了,你身边的那个年青人大概就是乌施大汗悬赏万金的大郑副使江安义吧。报信人,别藏着了,出来见见吧,你要是敢报假信骗老娘,老娘非得把你大卸八块丢到湖里喂鱼不可。”
身后的人群中挤出一人,一瘸一拐地来到辣娘子身旁,阴笑地招呼道:“老爷子,好久不见了。”
是禄成,大王子身边的护卫,吐乐布和琅洛一眼就认出此人。
当日土堡一战,禄成侥幸逃脱一死,拖着伤腿跑了。粟什死后,队伍逃散,好不容易聚齐起八十几人,众人在一起商议如何办?回莎宿国是不可能了,事情没办成,大王子会杀了他们灭口;继续追杀商队,这些人被江安义杀破了胆,谁也不想去送命;剩下的只能是流窜在大漠,从此以后做马贼了,没想到弄假成真,也叫造化弄人。
禄成心有不甘,阻止众人散去,出主意化整为零跟在商队之后,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实在没办法了,大伙再走也不迟。于是,这些人跟着商队进入了郁延部,当然也听说了乌施大汗对江安义的悬赏。
起初禄成并未在意,只是紧跟着商队,商队返程,也跟着一起返程。在路上,禄成看到那夜土堡中出现的陌生人居然在商队中,罗娜时时跟在他身旁,两人骑马打猎,嬉笑玩闹,开心得不得了。
罗娜是莎宿国有名的美女,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虽然江安义算不上猪,但阻止不了禄成遥遥地犯着酸。
禄成猛然间想起,那个有如神兵天降斩杀了粟什的人,商队从莎宿国出发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个人。这个人是谁?禄成越想越起疑,草原上有如此大本领的人不是部落里的千长就是纵横一方的马贼头,这两样看上去都不像,会不会此人就是大郑副使江安义?能从大漠王庭脱逃,应该本领不小。
眼看商队就要进入羌兰国,禄成决定冒险一试。他无意中得知饮马客栈的后台老板,也就是辣娘子的丈夫是着名的马贼黄蜂盗首领,兔子不吃窝边草,黄蜂盗从不在饮马客栈百里范围内作案,所以这个秘密一时保守着。
禄成的算盘打得很精,最好那人就是江安义,黄蜂盗将江安义拿下,自己不但顺手解决了吐乐商队还能从中分点利,回到莎宿国大王子定然重用自己;如果那人并非江安义,能抓住吐乐商队,自己不妨许些好处给他们,让大王子给他们点赏金,也算完成了任务;最坏的打算商队和马贼无论谁输谁赢,自己最终都要做马贼,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提前一天赶到,禄成将手下埋伏在山林中,他还准备着一手,说不定商队和马贼两败俱伤,到时自己还能渔翁得利,两边一起端。安排妥当后,禄成只身来到饮马客栈,见到辣娘子,果然一拍即和,有了今天的场面。
“禄成,你血口喷人,分明是想借刀杀人,粟什已经死了,凭你也想阻止老爷子帮二王子救王上。”琅洛有意把水搅浑,冲着辣娘子道:“辣娘子,只要你救醒被麻倒的护卫,今天这场事我们商队只当没有发生,我保证绝不将此事传出去。”
果然,辣娘子一皱眉,冷森森地看了一眼禄成,莎宿国的内争,她也曾听往来的客商提及,她可不想卷入其中。
正拿不定主意,她身旁的那个胖伙计突然哑着声音道:“做都做了,还收得回去吗?先拿下商队的人再说。娘子,那个妞不错,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