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都,皇宫御书房。
看着石方真的食指轻快地在桌上点击着,一旁侍立的大太监刘维国知道子的心情不错。手在袖中的硬物上按了按,淑妃娘娘赏的玉佩还真是时候。
清仗田亩的试点进展得不错,三个试点州共清出田地二万余顷,补缴税赋二十多万两,尤其是仁州,清出侵占的田地一万二千三百四十多顷,余知节办事得力啊。明年,清仗田亩可以全面铺开了,等朕手上宽裕了,要给北面的蛮子一个大大地教训。
石方真站起身,推开窗户,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屋中的溽闷一扫而空。石方真扩了扩胸,伸了个懒腰,笑道:“回宫。”
刘维国心地替子披上皮裘,轻声禀道:“今日是淑妃娘娘的生辰,万岁爷您看?”
“摆驾淑景殿。”石方真大步跨出书房,没有乘坐銮驾,兴致勃勃地踩着雪,一路走向淑景宫。
淑景宫前的广场,二皇子石重杰包裹的严严实实,像只笨拙的狗熊在雪中翻滚玩耍,一大群太监宫女大呼叫地簇拥着,生恐磕碰到皇子。
石重杰才五岁,正是顽皮好动的年纪,拉住喜子道:“喜公公,你不是会堆雪人吗,快堆。”
喜子是淑景宫的宫教博士,黄淑妃有时让他教二皇子识字。喜子自然不会放过良机,竭尽全力讨好娘娘和皇子,在淑景宫,谁都知道喜公公是娘娘眼中的红人。福子不敢与他相斗,求了义父唐文忠调到内府局当差了。
宫女太监们七手八脚地帮忙,高高地垒起个人的形状,有人找来两颗煤球,替雪人安上两只眼睛,一根木椎做鼻子,插上把竹帚就是手了。
石重杰高兴地直拍手,围着雪人转着圈,喜子的眼睛湿润了,想起了时父亲带自己堆雪人的场景,人事已非,父亲的坟不知埋在何处,自己忍辱偷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江安义。
身旁的宫女太监齐刷刷地跪地,有大人物来了,喜子立即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是谁。
“父皇,父皇。”石重杰高兴地扑过去,张开双臂。
石方真抱起儿子,笑道:“比上次重了不少,玩得一身雪,当心着凉,你娘呢?”
“父皇上次来的时候孩儿才穿两件衣服,现在穿的多了自然就重了。”石重杰奶声奶气的话逗得石方真龙颜大悦,抱着儿子向宫殿走去。
石方真三子三女,长女和长子都是王皇后所生,黄淑妃诞有次子石重杰,三子石重仁、次女安阳公主是刘贵妃所出,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女,是新晋的何美人所生。
黄淑妃精心打扮了一番,得到禀报后前来迎驾。黄淑妃身着大红云绵宫装,翠绿织锦的长裙有如荷叶田田,乌发如云,斜插着丹凤挂珠钗,显得富贵雍容,淑雅庄重。
石方真眼睛一亮,黄妃在他的印象中文静柔弱,是个书卷气极浓的女子,极少妆扮,没想到盛妆起来艳丽不下于新进的美人,更有一份成熟的风韵。
心头火热,石方真笑容满面地道:“爱妃生辰,除了按例的赏赐外,昨日恒州进献了一批锦缎,各种花色爱妃都是挑选一些,做些衣物,朕看爱妃平日的穿着有些太素了。”
“多谢万岁赏赐,皇后娘娘一大早派人送来了贺礼,臣妾不敢妄求。”
石方真最喜黄淑妃不贪不求的性子,笑道:“皇后是皇后的心意,朕就不能表示一下嘛,爱妃抚育杰儿辛苦,朕心甚慰。”
“父皇,父皇,我都会背《千字文》了。”石重杰依在石方真怀中,听到父皇提自己的名字,连忙表功道。
“喔,背来听听,背得好朕有赏。”
淑景宫内,石重杰的童声在一字一板地吟诵着《千字文》,当最后一句“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念完,石方真惊喜地将儿子搂在怀里,在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两下,问道:“可会解了?”
“喜公公才讲到‘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是凤凰在竹林中欢乐的鸣叫,白马在草场上自由自在地吃着草食。圣君贤王的仁德之治使草木都沾受了恩惠,恩泽遍及下百姓。”石重杰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哈哈哈”,石方真开怀大笑,道:“杰儿聪慧,不下于伟儿,,要父皇赏赐你些什么东西?”
黄淑妃心内狂喜,表面上依旧冷冷清清,只是看向儿子的目光中多了炙热。
石重杰眼神晶亮,笑道:“喜公公他时吃过糖人,可好吃了,父皇找个人给孩儿捏糖人。”
“糖人?”石方真疑惑地问道:“谁是喜公公?”
喜公公(张伯进)赶紧跪倒在地,道:“奴婢喜子叩见万岁。”
石方真见喜子面色清秀,看上去文质彬彬,加上石重杰的《千字文》是此人所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道:“你且起来回话,朕问你,糖人是什么东西?”石方真长于深宫,偶尔出宫也是前呼后拥,没有见过这种市井的吃食。
“禀万岁,糖人是市井的一种吃食。糖人师傅将糖加热吹软,塑成人物、动物、花草等型,既可以吃又可以玩。”喜子战战兢兢地禀道,来宫中两年多,跟子话还是第一次。
石方真听喜子描述的清楚,被勾起兴趣,问道:“永昌城可有糖人师傅?”
得到答复后,石方真传旨,召十名糖人师傅进宫。
一个时辰后,淑景宫变得热闹起来,十名糖人师傅一字排开,拿出全副手艺伺候子,十二生肖,各种瓜果,元宝灯笼、神仙鬼怪、渔翁钓鱼、宝塔人物无不栩栩如生,不要石重杰看得喜不自胜,就连石方真也拿了个糖马在嘴里舔着。
太子、公主、皇后娘娘、宫中的嫔妃都惊动了,借着给淑妃娘娘拜寿的名头前来看热闹。淑景宫,黄妃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过了个生日。
将近二更,喜子腰酸背痛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从今开始,他不用再叫喜子,子赐姓黄,黄喜公公,尚仪局司典,主经史教学,从七品下。
点燃一根残香,屋内的阴霉味驱散了些,黄喜倒在冰冷的床上,大冬,不是每个地方都烧着炭火,皇宫里每年都有被冻死的太监宫女。
从七品下,相当于下县的县令,同进士还没有从七品,更选不中县令,居然这么轻易地到手。黄喜的眼泪流出来了,不知是欢喜还是悲凉,原本可以靠才学当官却偏偏靠伺候人得官,替自己也替下的读书人不值。
宫中消息闭塞,黄喜只知道江安义到仁州去清仗田地去了。江安义,等着我,总有一我会将所有的羞辱都回报你,裹紧身上的被子,黄喜带着憧憬、怨恨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