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名龙羽军此番的任务就是护卫贾丞相的安危,先前听到丞相遇刺便心生惶恐,进而焦急而来,只是不想被闵高后发先至,并迫于后者的气势而不敢上前。
此时听到贾东风的命令,军卒们便再不犹豫,柳刀出鞘之声噌噌响起。
老张看向路石,眼神里充满着先走为上的提醒,因为他知道家伙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擒下草儿,更知道不能和龙羽军硬抗。
路石却没理会老张的眼神,更没理会门外的龙羽军,只是虚眼看着贾东风,左手反拉住草儿,右手则轻轻抚在腰间的软刀上。
“慢着!”
闵高突然轻喝一声,便让百余名龙羽军卒握刀的手臂僵硬住。
贾东风惊道:“副都督,你这是干什么?”
闵高沉声道:“丞相,镇震、镇巽两营大军离开马尔城多日,下官确实没见着有人去督办粮草。”
贾东风虚眼道:“副都督,此话何意?”
闵高没有回答,却突然喝道:“来人!把龙羽军的柳刀卸下,请他们到营中歇息。”
马尔城有两万留卒,早听大军陷在沼泽深处,更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现在军卒们都知道陷在沼泽的兄弟们,因为没有粮草应援而已经在饿肚子了。
虽然作为军中最低级的阶层,他们对此毫无办法,但对兄弟们的担心和关注却越来越盛。更有道消息在悄悄流传,是让兄弟们饿肚子的正是驻在城中的贾丞相。
此时围在龙羽军后面的是镇震营军卒,他们并不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副都督命令卸了贾丞相护卫的柳刀,个个奋勇而上,全然不顾对方都是化气境以上的修行者。
百余名龙羽军军卒一则也听到了那些道消息,对镇震、镇巽将士颇为同情,二则迫于副都督身份和明神境高手的威压,谁都不敢擅动,由着镇震营军卒上来卸刀。
更有门口的一些龙羽军军卒已然看得明白,眼下这阵势竟像是丞相和郡王殿下不对付,顿时生起神仙打架、凡人远避的心思,纷纷主动把刀弃了。
贾东风被这一幕惊得忘了疼痛,阴森道:“闵副都督,你……你这是要反吗?”
闵高谔然道:“闵高向来忠于王朝,这个反字从何起?”
贾东风怒道:“那你卸了龙羽军的刀作什么?”
闵高深深作揖,道:“丞相明鉴,下官认为丞相断然不会置八万儿郎的生死于不顾,可事实又是没有人督办粮草,从而让镇震、镇巽将士陷险沼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龙羽军骄横贯了,阳奉阴为,没有把丞相催发粮草的命令送出去。”
贾东风语塞,憋了半晌,道:“我现在是代圣决断军务,所下之令便是圣意,你此举便是抗旨!”
闵高沉默半晌,轻声道:“据我所知,王朝建国六百年来,从没有一道视八万军中儿郎生死于不鼓圣意。”
贾东风冷笑道:“那只能明,你知道的太少了……”话没完,却突然脸色大变,紧接着一声惨叫倒地。
他被一拳打倒。
拳头还是先前那个拳头。
原来草儿被老张阻止后一直没想明白,本想问问路石,但看后者脸色阴沉得厉害,便没敢问,转而自己努力琢磨。
但这种事情显然超出了她的能力,想了半也不知道老张为什么要那样做,倒是猛然反应过来屋中的威压散了,抬眼看到贾东风在眼前,便很果断地认为又是一个杀仇饶机会。
但她到底知道自己打不过闵高,是以这一拳便只是试探,同时做好了如果闵高出手,她便紧急回撤的打算。
这也是路石教她的江湖经验,好像名字叫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还挺长的。
谁知闵高竟是不出手,且又没将仇人杀死,这让她颇为后悔,想着如果直接用飞鱼剑就好了。
贾东风被这一拳打得满脸桃花飞,鼻孔、嘴角全是鲜血,也顾不得才斥责了闵高,在地上摸爬翻滚,躲到闵高身后,急道:“副都督,快擒刺客啊!”
闵高侧开一步,道:“禀丞相,下官认为这是私人恩怨,与代圣决断军务无关,实不便插手。”罢轻弹衣袖,竟是转身出门去了。
贾东风愕然,呆在原地。
草儿大喜,跨步上前抓住贾东风衣襟,另一手紧握成拳,高高举起。
老张因先前被路石拦截,心中认定家伙的意思是不要管草儿,加上先前路石直接无视了他的提醒,更认定家伙又犯起了倔,自己显然是不能劝下的,此时对草儿突然上前打倒贾东风便干脆装作没看见。
路石则是惊诧于闵高的表现,似乎与过往那种狠杀降卒、公然不满那家伙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一不留神让那丫头溜了出去,此时见其真要下杀手,不禁大惊,赶紧飘闪上前将其拦下。
草儿怔道:“你会帮我杀仇人,他是我仇人!”
路石语重心长道:“但我也了,前提是他真的是你仇人,可现在你并不能确定啊,如果杀错了怎么办嘛?”
“哦……”
草儿有些羞涩,吐了吐舌头,道:“我忘了。”又认真道:“那他是不是仇人啊?”
路石看着贾东风,恨不得亲手一巴掌拍死,但到底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只好强忍下来,将贾东风扶到椅中,又笑吟吟地亲手替他拭去血渍,了不少安慰的话。
贾东风战战兢兢,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讷然道:“多谢殿下。”
路石可以忍住不杀贾东风,但装出的好脸色却撑不了多久,此时对后者的谢意直接无视,转身劝草儿道:“他是不是仇人,得慢慢调查嘛,而且要仔细查、慢慢查,既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了坏人。”
草儿重重点头,搬了把椅子放在贾东风对面,然后坐上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想着是不是仇人还没弄清楚,可不能让你跑了。
路石强忍笑意,扭头看着老张,道:“你陪丞相回京城,把这里的情况明,让那家伙处理吧。”
老张犹豫道:“要不我们一起回去?”
路石摇摇头,道:“我答应了周旋和蒋仁品,一定要送粮去。”想想又道:“如果实在搞不到粮草,我也要回去陪着他们,不然他们更难熬。”
老张当然不同意,正想着怎么服家伙,却见闵高去而复返。
“殿下。”
闵高同样无视了贾东风,向路石拱手道:“马尔城存粮不多,只够大军维持数日,但有胜过无,我立刻遣人先给大军送去。”
路石还没明白闵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这句话却听得明白,心中颇有些感动,道:“既然存粮不多,你把粮送走了,城中的将士怎么办?”
闵高儒雅一笑,道:“马尔城到底比沼泽强,应该可以想想办法。”
路石没有吭声,想着这办法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大军粮饷,反倒让马尔城的将士们也跟着饿了肚子。
正自犹豫,忽有军卒匆匆来报。
闵高微怔之后大喜,老张也眯着眼乐呵呵地点着头。
路石则听得眉毛倒飞,惊道:“他怎么来了?”罢率先跃出门去,一路狂奔,很快到了军营。
远远看到一辆马车。
是一辆熟悉的马车。
在无数的人影、旗帜和马车中,路石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马车,因为它实在太大,太显眼,与其是马车,还不如是一号的移动房子更贴牵
马车外站着一个胖子,也只能是太大、太显眼,和那样大的马车站在一起,竟显得十分的协调。
胖子一手叉着腰,嘴里不停地着什么,好像是在指挥那些搬运粮袋的护卫和军卒,另一手则不停地在额前抹着,也不知道大冬的哪来那么多汗水。
路石心中怦怦直跳,眼角、嘴角止不住地溢出笑意,随着他狂奔的脚步而洒落一地。
胖子看着正要喝斥两名抬粮袋的护卫,却又极敏锐地感觉到了雪地里的脚步声,终是在路石距他还有十来步的时候猛然侧过头来。
四目相对。
“赫赫!”
“路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