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
卡琳违心地吹捧着：“您这么做，一定有什么深意吧？”
克莉丝汀眨眨眼，将手中苹果递了过去：“来，尝一口。”
看着那鲜艳的外表，卡琳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咬了下去——她眼前一亮：“好甜！”
如一捧轻柔的白沙在舌尖化开，留下甘甜的回响......
银发少女笑了笑，将另外半个分给正在负气的女牛仔。
作为自然的神只，埃弗拉娜察觉异样：“这恐怕不是现世存在的作物吧？”
她尝试性地下嘴，眼神立刻清澈起来：“好吃！”
“是啊，”克莉丝汀承认，“这是存于某人幻想的造物。”
“而幻想往往是最甜蜜的。”
她又拿剑，斩开一枚星星果。
咀嚼着甜美果肉，克莉丝汀含糊不清道：“好耶！”
“曾经，某任大教皇曾问我，圣人应该做什么？”
“我这么回答——吃一枚星星果。”
“一枚不够，那就两枚。”
“若你有多余，那不妨分给别人一枚。”
“他又问，圣人不该做什么？”
“我这么回答——不要错用星星果。”
“无论是想抢别人，还是强迫别人吃自己的。”
“这道理很浅显，但聪明如我那妹妹，也未能参透呢。”
克莉丝汀调笑道：“不过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圣人，”
“所以就不分给你们我的星星果了~”
是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黑发女性眼帘低垂，翠发牛仔紧咬牙关。
许久，还是卡琳率先开口：
“您，其实是神明吧？”
克莉丝汀否决道：
“我并不是呢，”
“至少现在不是。”
她轻轻一笑：“但是——”
银发少女伸出手，温和道：
“如果能解开你的心结，我很乐意做你的神明。”
这一刻，卡琳所有的伪装：傲慢、执拗......被尽数卸下。
她恍然：“像我这样，偏执的、倔强的，”
“误入歧途而不自知的家伙——”
“也能得到神明的救赎吗？”
“为什么不呢？”克莉丝汀微闭眼睛，似乎又沉浸在往事中，“但哪怕没有神明，没有我，也一定有许许多多人，会愿意成为你的救赎吧？”
“......是啊，的确是这样啊。”
卡琳笑着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痕：
“明明还有个笨蛋，固执地等待我回心转意呢。”
沉默些许，她认真道：
“我知道，建立魔教是假，讨伐魔兽是真——”
“请让我参与其中，或许我的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错啦~”
克莉丝汀晃晃手指。
“建立魔教是真，讨伐魔兽也是真。”
卡琳忽略了这一句话。
她又紧而追问：
“温柔、可靠，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其实，您——”
卡琳目光灼灼，肯定道：
“就是那位神国四基石之一：生命女神吧！”
她根据先前的经历大胆猜测着。
银发少女扑哧一笑。
但克莉丝汀突然发觉，某个家伙好久没动静了。
埃弗拉娜的脸色愈加冰寒。
本就是冬日，她带来的低气压仿佛使现场陷入寒冰地狱。
宛如亘古不化的坚冰，女牛仔冰冷的眼神几乎能刺穿躯壳，直达灵魂！
但面对前神王审视的目光，精灵依旧选择阖上眼躲避。
埃弗拉娜突然开口：“您一定要这么做吗？”
她深吸一口气，睁眼与克莉丝汀对视：
“哪怕，一点点机会也没有？”
银发少女沉吟。
“听伊莉丝说，你在那里游荡了足足百多年——”
“可别说，你自己没有尝试过哦？”
“但是这样，又和您最初的作为有什么区别？”埃弗拉娜神情激动，“您要是做出这样的决定，您真的 不是背离本心，被那血脉中的天性所支配了吗？”
“很新奇的猜测，但容我否决，”
克莉丝汀翻了个白眼，强调道：
“我没有所有所谓的血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倒不如说——”
“卿的表现才是被血脉支配了吧？”
金色的烈焰在眼瞳中燃烧，前神王肃穆地撑起仪容。
“以克莉丝汀之名，我命你醒来！”
但埃弗拉娜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愿，冕下。”
“吾等精灵有三重祝福，”
“其一是自然，”
“其二是智慧，”
“其三是忠义。”
精灵再度闭上眼睛，流下鲜血构筑的泪。
“我问您，”
“假使有这么一棵繁茂果树，”
“每一颗果实都是那般完美，如繁星般璀璨，如山泉般轻灵。”
“但漆黑的灾祸不期而至，先是断枝，再是折干。”
她向心中的神王发起质问：
“真的能怪罪果子跌落尘埃，沾染泥灰吗？”
一旁，卡琳没有出声。
她没听懂，只依稀觉得和要讨伐的“暗精灵”有关系。
克莉丝汀：“......”
她有些无奈：“那你有没有想过——”
“你所要庇护的族群，既不自然也不智慧更无忠义？”
埃弗拉娜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吭声。
明明她比银发少女足足高半个头，但在对方面前像是名犯错的孩童。
克莉丝汀揶揄：“不过，你以交流代替冲突，而不是拔枪就射，我也是很欣慰了。”
“怎，怎么可能，这可是您亲手赐予我的武器......”精灵语无伦次。
“这就对啦，”她的话似和沐春风，“你相信我，那我便回馈你。”
“我设问：假使有这么棵繁茂果树。”
神王手执的长剑上，繁复的纹路逐渐展现。
“忽有惊雷，将它摧残至枝叶焦枯、半生半死。”
名为*贯穿真实*的神器闪烁着，呼应主人的意愿。
克莉丝汀凑近埃弗拉娜，轻声开口：
“那就理应好好对其裁剪，好让旧枝抽新芽，不是么？”
她的眼神温柔、期艾，令精灵恍然。
仿佛此刻，又再度回到神国光辉的殿堂上：
神王以温柔的目光接纳每一位神只，立下个个重要决定。
尽管偶有纷争，又魔君环伺。
但在她的带领下——
毫无疑问，那是个如黄金般璀璨的年代。
含着泪，埃弗拉娜点点头。
克莉丝汀微笑致意。
随即，她挥剑了。
无形、无声。
剔透的长剑划过，在空中掀起一阵涟漪。
连脚边的野草也没颤动分毫。
但一切已成定局。
“走吧，下一个。”
无人在意，某支来自暗之海的氏族顿时灰飞烟灭。
也无人在意，克莉丝汀那身黑礼服的袖口处，
颜色更深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