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气不是很寒冷,朝阳照在身上还有些暖洋洋的,不过这是在身着厚实衣裤的情况下。
要是这个天气有人身着单薄的囚衣,跪在静安寺门前,这刺骨的寒冷可就不是寻常之人可以抵抗的了。
“大哥,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们公孙家世代清清白白,大哥这么做无疑是在白璧无瑕的门楣之上抹上一把煤灰啊。”公孙武义站在公孙文忠的身旁,尽管知道这么劝诫无用,但还是好言劝道。
“武义,去吧,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沉冤得雪,这不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全皇城的百姓,报官无门这件事一定要解决,他人不解决,我来!”公孙文忠目光坚定,丝毫没有被公孙武义的话动摇。
“哎,好吧。”公孙武义无奈叹息一声,随后摇了摇头,走向静安寺门楣之下,拿起门前鸣冤鼓的鼓锤,重重地敲了下去。
鸣冤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以至于蒙尘的鼓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就如同黄沙漫天一般,由此可见,静安寺的鸣冤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响过了。
静安寺的鸣冤鼓不似寻常衙门鸣冤鼓一般,平时百姓有冤屈都是直接找衙门,要想在静安寺当这个首告,那么在敲响鸣冤鼓之后,那么二十水火棍在所难免,虽然并无明文,但是却显然已经成了一条铁律。
不过今天,静安寺门前,沉寂已久的鸣冤鼓响了,静安寺之内无论是捕快,还是静安寺卿那都一脸茫然,以至于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更有甚者,他们或许都不知道自己静安寺门前有着这么一口鸣冤鼓。
不过,他们很快也就反应过来,那就是公孙武义见无人开门之后,又是咚咚咚的三声,由于太过用力,以至于这口闲置太久,太久的鸣冤鼓被公孙武义敲破。
终于,静安寺门开了,一群手持水火棍的捕快,一涌而出,而后分为两列。
水火棍敲击这地面,口中“威武”之声不绝于耳,以至于场面都有些沉闷。
在静安寺门前正对着明镜高悬那么一块牌匾,而牌匾之下端坐着一人,此人头戴兜帽,身着官袍,威风凛凛。
惊堂木敲击桌面,威严的声音响起“来者何人,带上前来。”
公孙文忠被两人押着来到了堂内,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过旁边一块厚实的黑布不知道包裹着什么东西。
“来者何人,状告何人?”威严高坐台上的静安寺卿威严问道。
“公孙文忠抬起头,与之对视着。”轻声说道“公孙文忠,状告有三。”
在看见公孙文忠的脸之后,那高堂之上的静安寺卿明显大吃一惊,身为刑部侍郎,自己的顶头上司,如今为何会跪在自己面前,这让静安寺卿朱默很是疑惑,不过更多的则是惶恐。
“文忠公子,你这是为何?”朱默走下高台,赶忙上前扶起公孙文忠。
不过公孙文忠则是一个很是狠厉的眼神劝退了朱默,而后很是平缓地说道“朱大人,在下并未身着官服,所以在下现在不过只是平头百姓而已,还请朱大人秉公执法,那二十水火棍还请大人先行执行。”
公孙文忠说的很是坚定,丝毫不容回绝,但是打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件事,朱默自认做不到,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做不到。
“公子,你这是何苦呢?”朱默现在依然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自己要是不打这个水火棍,开了这个口子,那么以后自己恐怕不得安生,寻常百姓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都会前来,自己哪怕有着八只手,那么也吃不消。
可是要是打了 那么难保以后自己这个顶头上司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虽然传闻,公孙文忠儒雅,可是自己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那还未可知。
看着进退两难的朱默,公孙文忠又是说道“朱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不过圆滑的朱默很快就找到了“出路”那就是这个水火棍虽然看起来是一条铁律,但是却无明文,而且现在也没有多少人围观,那么这件事不做也可以。
想到这,朱默说道“文忠公子那里的话,这水火棍并无明文,如何能打在公子身上?”
只是很快,静安寺前就聚满了围观人群,上上下下不下于两百来人,即便外头捕快极力阻拦,呵退,但是丝毫无用,这些百姓依旧是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要是平时有如此场面,朱默肯定就是杀鸡儆猴,直接抓起一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水火棍招呼,而后在监牢之中关上那么十天半个月的,围观百姓自然就退下了。
但是现在不同,公孙文忠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如何都不能下这个令。
“朱大人,既然百姓要看,那么就让他们看好了,怎么?见不得人吗?”公孙文忠盯着朱默说道。
这也是公孙武义此行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高官之前先打个二十水火棍这条“铁律”也该废弃了,以至于此前就安排了公孙武义在敲响鸣冤鼓之后,立马将这件事放出风去,赫然,公孙武义的效率很快,这才多久,就已经赶来了两百来人。
……………………
“公子,哪里的话,只是,这是这……”朱默支支吾吾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公孙文忠,其意思很是明显了,那就是堂堂刑部侍郎,更是刑部尚书公孙述的长子,现在身着囚服跪在堂前,这要是被别人看了去,如何得了?
“朱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公孙文忠轻舒口气说道。
“公子明白就好,下官实在是…………”朱默正想解释着什么,但是公孙文忠并没有给机会,因为公孙文忠继而说道“朱大人这是说我见不得人?”
原本已经以为自己圆回来的朱默,在听到公孙文忠这么说了之后,立马冷汗直流,说自己的顶头上司见不得人?这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公子,公子不是的,下官,下官只是…………”朱默战战兢兢地说道,以至于口吃了起来。
看着战战兢兢的朱默,公孙文忠又是一声厉喝“是,或不是?”
“文忠公子,下官明白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朱默也不好强求什么,只得下令说道“来啊,将百姓放进来。”
在这一声令下之后,原本苦苦支撑的捕快立马放行,百姓一拥而入,生怕走地慢了,赶不上好位置。
“朱大人,这水火棍你打是不打?”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孙文忠继而问道。
“公子哪里话,这二十水火棍并无明文,只是在下疏于管教,以至于底下之人胡乱行事。”朱默不得已解释道。
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公孙文忠轻舒口气,很是随意地说道“这样啊,看来在下误会朱大人了。”
不过在外围观的百姓结结实实地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立马欢呼起来,以至于大堂嘈杂一片。
见事已至此,朱默现在只想赶紧将公孙文忠送走,因为在下去,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走上台上,惊堂木拍在案前,一声沉闷之中带着些许清脆的声音立刻回荡在堂前,百姓顿时也是鸦雀无声。
“公孙公子,此番前来可谓何事?”朱默高坐台上,威严问道。
“朱大人,此前说了,在下此次前来,状告有三。”公孙文忠不卑不亢,所以铿锵有力。
“状告何人,速速说来。”
“其一,状告城西衙门。”公孙文忠说道。
此话一出,无论是堂下的百姓,还是台上的朱默都是一脸震惊,告官,告官,现在竟然真的告官了。
“所为何事?”虽然震惊,但是在百姓面前,朱默依旧很快回过神来,不至于失态。
“几天前,城西谢家灭门案大人可曾听闻?”公孙文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案子是本官亲自督办,可有问题?”朱默说着皱起了眉头,要是因为这件事那就好办了。
虽然没有口供,没有动机,但是朱默自问,这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凶手一定就是监牢之中的那个女人,不可能再有别人,因为,城西衙门的捕快上门之时,那女人毫无反抗,甚至亲手给自己带上了手铐脚镣,就这一点来说,这案子已经可以结案了,要不是公孙文忠在上面压着,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腰斩于市了。
所以面对这个案子,即便是闹上了陛下面前,自己也有理由开脱。
“既然知道就好,那么在下问你,你可真十一年前,同样的地点,也发生了一件灭门案,这事你可知道?”公孙文忠这话让已然镇定许多的朱默又是疑惑起来。
“不知,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朱默现在很是怀疑
皇城平静太久,莫要说什么灭门案,即便是盗窃案,那都是少之又少,而且这么大一个案子,必须要经过自己的手才对,自己没理由会忘记。
“自然是真的。”说着,公孙文忠便将自己身旁的包裹着的黑布打开,一具具白骨映入眼帘。
这一举动显然吓坏了围观的百姓,也吓坏了台上的朱默,虽然自己是静安寺卿,但是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白骨,一时之间惊愕也是正常,不过朱默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就是公孙文忠刚刚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公子,这是?”朱默问道。
“这家人姓杜,就是那灭门案那宅子原本的主人,而大人你现在羁押的那位姑娘就是这家人的遗孤。”公孙文忠语出惊人,这十一年前的辛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公子说的可是真的?为何本官从未知晓?”朱默很是震惊地说道。
“是不是真的,大人大可将杜姑娘带上来,亲自问问。”公孙文忠说的很是自信。
不久,杜姑娘就被带到堂前。
杜姑娘在来到堂前的一瞬,她无疑是震惊的,因为此前在监牢之中的时候,杜姑娘她原本还以为是公孙文忠要来审她,她还一度以为公孙文忠效率很高,要还自己公道。
但是来到堂前之后,她震惊了,那就是审问之人依旧是朱默,而公孙文忠则是和自己一样,身着囚服,跪在堂前。
杜姑娘还在震惊之中,台上朱默的声音响起“你可是姓杜?”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这些天她咬牙坚持住了这么多的严刑拷打,那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的公道吗?
“小女子正是!”杜姑娘虽然和公孙文忠一般跪坐在地,可是声音不卑不亢,很难想象,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血性。
“本官问你,你为什么要将城西谢家灭门?”朱默这话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可是这次不同,之前问的是“城西谢家灭门可是你所为。”这句话一出,只要认罪,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而且就算说出来,静安寺也未必会费时费力地查,就算查出来了,已经十一年过去了,为了皇城的稳固,也未必会公之于众。
在一旁公孙文忠的点头示意之下,杜姑娘将十一年前发生的事,以及城西衙门不管不顾的事全盘托出。
那杜姑娘这话说出来,无论是百姓,还是捕快,还有朱默都是一片哗然,以至于百姓之中有着不少人都想着杜姑娘罪不该死,她只不过是复仇而已。
“朱大人,现在还觉得在下状告城西衙门不可思议吗?”在听完杜姑娘的陈述之后,公孙文忠立马说道。
“这…………”朱默很是犹豫,毕竟这可是牵扯了一个衙门之事,而且皇城势力错综复杂,城西衙门上面也是有人的,自己静安寺虽然说衙门的顶头上司,但是架不住人家头上之人啊,还有就是,告衙门,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是第一次。
“朱大人似乎还在犹豫啊。”公孙文忠一改之前跪坐着的身子,站了起来,咄咄逼人地说道“要是当初城西衙门受理了杜姑娘的案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此悲剧,杜姑娘也不会走入如此歧途?这一切谁之过?城西衙门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