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就是写那种事的
“哪首诗?”庄梦晓问。
“李商隐的《无题 》。”
“哪首《无题》?”
“开头一句是`飒飒东风细雨来\\u0027。”
“噢,全诗是,”庄梦晓来了兴致。他本人就很喜爱李商隐的诗,于是背诵起来:
飒飒东风细雨来,
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
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
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姚娟飞了庄梦晓一眼,说:
“果然好记性!有人说这诗很香,……哦,很香艳;还很什么,哦,很煽情,你觉得呢?它香艳在哪里呢?”
“这诗历来有多种解法,却好像没人说它是香艳诗的。”庄梦晓碰见古诗的话题就兴奋,勾动出话瘾。“我觉得说到底它就是古代的一首朦胧诗。因为朦胧,才浮动着多种境象,也才更显出它的意韵美来。”
“什么呀,你说什么呀,”姚娟瞟了庄梦晓一眼。“这诗哪朦胧呀,分明是在描写男女欢情嘛,那种在床上的……欢情,那种浓欢……”
庄梦晓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样荒唐而鄙俗地解读李商隐的诗,简直匪夷所思。他本来不想搭腔,但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
“胡誛!简直是亵渎李商隐。这种色情解法,真是闻所未闻。怪不得鲁迅说,人用什么心理去读《红楼梦》,就能从《红楼梦》里读出什么来,也由此能看清秉持那种心理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姚娟媚媚地一笑,开始继续背她准备好的台词儿:
“我不听你引证别人。我只信我自己,还是自个儿的感觉不骗人。我觉得这诗,分分明明,就是写那个事的。而且,有一个你也熟识的人亲口对我说过,这首诗看去含蓄,用的词莫名其妙,其实是赤裸裸的,露骨着哩。”
庄梦晓感到奇怪:
“谁,是谁?是谁那么解释的?并且,我还熟识那个人?”
“有啥好奇怪的?”姚娟露齿一笑,“这人你熟,你太熟了。这诗就是他多年前抄给我的,而且他当初就是那么解说的。可惜,我当时年轻,没经历过那种事,所以对他说的半懂不懂。噢,明白了,你现在拒绝那么看,是不是也像我当年,因为没经历过……看,看,说着说着你还脸红了,是不是心里有个东西在动,弄得你发烫了?”
“回答我,是谁?”庄梦晓气得脸发红,不再听姚娟说什么,直接追问,“你说我熟识那个人,他是谁?”
“哟,啧啧……还够凶巴的。那能是谁?金戈呗,你能说你不熟?”
庄梦晓心里顿时似掠过一缕阴翳,想了想,说道:
“难怪呢。他曾和你要好,这我知道。记得你俩厮混过好多天。也许……也许……哎,我不说了。”
“干嘛不说?”姚娟竟然握着拳头轻捶了庄梦晓手臂一下。“干嘛不说呀?其实,我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当时明白着哩。不过,我装傻,和你现在这傻样一样,不领风情。坦白点说吧,大家那时都议论我和黎一鸣好,后来又说我和金戈好,其实都是扯淡。我心里倒真有一个人__就是你,比我小五、六岁的你!可你那会儿假正经,不仅不理会我的投怀送抱,还嘲笑我,埋汰我,挖苦我,伤透了我的心……”说着,她竟来回抹着眼角,像是在拭泪。接着冁然一笑,推推庄梦晓,道:
“今天呢,我就是邀你和我续缘,补偿原先错失的时光的。我不怕你再嘲讽我,不会计较你再埋汰我……我们俩,我们俩……已都是成熟人了,不会把最不该错过的好事再度错过。”
说着,姚娟顺势向席梦思床一倒,两手扯着庄梦晓,使劲往胸前拖。
庄梦晓这才省过神,彻底从李商隐的诗里豁地跳出来。他猛地甩开姚娟的手,赤红着脸,眉毛直竖起来,指着显然已春情骚动的姚娟:
“呸!你……你,你这个……你这个花痴!”
庄梦晓万万想不到姚娟如此无耻,想狠骂她一遭,但找不出词儿,不知怎么就随口吐出了这句话。
“花痴,花痴,这词儿好啊!还是多读书好啊,连骂人的词都新鲜,叫人喜欢。唷,真是的呢。怎么早先没听人用过这词儿呀?啧啧,讨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