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我的子弹，不忍心向那人飞
两个月前，有位省领导至监狱视察。这位领导，在讲话中，说了一个字：“囚”，让全体人员深深刻在了记忆中。“囚”，里边的“人”，虽四边被高墙挡住，但终究是人，该享受到人道主义待遇。如果这“人”，能够完成脱胎换骨的改造，便会从墙里走出来，享受充分自由。“你们可要加油啊！”他说，“我们都真诚地为你们鼓劲！”话不长，却打动人心。当天，伙食大大改善了。只要有领导人来视察，都是这样子，菜谱呈现加法；领导一走，便陡地成减法。然而，这回不同，过了好几天，仍吃那改善型的伙食。都感到纳闷的时侯，一个爆了棚的消息悄悄传开，那位省领导第二天派秘书来做了回访调查，噢，他们这才明白了缘由。又有消息，那位领导是副省长黎一鸣……
蓝鳄正这样想着，见前边车上，从副驾座上又下来一人。
\\\"呵，是他！“蓝鳄一打眼就认出，这人文质彬彬，是黎一鸣的秘书。那次黎一鸣讲话时，他侧坐在旁边的桌上做记录。
蓝鳄手心冒出了细汗。“枪口对准的，竟然是他！幸亏啊，幸亏没勾手指……”
蓝鳄平生第一次觉得心突然一沉。
哟，后座那被他瞄准的人，也下了车。确认无疑＿＿黎一鸣副省长。
“快！”黑茄克轻声催。
蓝鳄横了他一眼。
“快点！”灰茄克低声催。
蓝鳄也横了他一眼。
“快！”“快！”两人同时催。
蓝鳄未搭腔，只松开口，把嘴里叼的草叶吐了出来。
两人急了，同时从两侧伸过胳膊，想用触碰他的方式向他提示。
两人的手指将要触到蓝鳄的两肱时，突然双双耷下了脑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蓝鳄双手齐出，一只手，用探喉追魂式把黑茄克送到了另一世界，另一只手，掌削灰茄克颈部，当即叫他失去了知觉。
蓝鳄呆着脸，不理会灰、黑两个家伙，只瞪大了眼瞧黎一鸣三人把石头搬走，瞧着他们上了车，然后目送兴0一00009绝尘而去。他这才又薅了片草叶叼在嘴里，立起身，从口袋里取出揣着的一包烟。他没抽烟，倒是将烟全抖出来，把烟盒展开，又从黑茄克的上衣口袋取下钢笔，略一思忖，匆匆写起来。事罢，朝灰茄克、黑茄克道：
“兄弟，请谅解，`盗亦有盗\\u0027，我手里的子弹，不忍心向那样的人飞！唉，只好对不起你俩了。”
说罢，蓝鳄跨着大步，走进藏车的树丛，启功了马达。
过了一大会儿，灰茄克才醒过来，他抹眼，不见蓝鳄的影子，只有黑茄克伏在地上。他惊骇地强撑起身子，死劲摇撼黑茄克，摇了几回，丝毫无反应。赶忙试他鼻息，半点呼吸也无。惊慌失措之中，他把视线投向他布置过石障的地方，石块全没了，不见有人喋血的痕迹。急忙回头瞧藏车的树丛，桑塔纳毫无踪影。这下，他不再恍惚，全明白过来了。茫然收回视线，见身边一张伸展开的烟盒，密密麻麻歪歪斜斜地写着字。不必寻思，这肯定是蓝鳄留的纸条。
灰茄克拿过一看，果然是的。上面横七竖八写道：
老子走了。那目标我不想杀。我杀人是讲道理的。老子我做事一向讲九（究）因果，那人和我没结仇，我狠〈恨）不起来。娘的，老子觉的（得），那土（秃）了眉毛的人，才可狠（恨）。这狗玩艺儿，给老子吃好饭，看了几回漂亮娘们，老子令（领）清（情）了，但老子不那么下见〈贱），为几顿饭和看几回女人大腿就去杀人，杀和他有仇的人。去他娘的，老子正好走了，远飞了，不回去顿〈蹲〉大监了。我对你小子没来毒的，留你的性命，你小子要给老子传个话，告诉那狗日的，敢追我，通几〈缉〉我，老子就节〈揭〉他，扒下他外边那张皮，要他代（戴）上铁镯子，去老子空出那个坑里，顿〈蹲〉着去。
灰茄克把自个昏厥前后的事儿，迷迷登登想了好大一会儿，才多少弄出了些眉目。于是，他死劲儿捶了几下脑瓜，急急回去复命。为保护好现场，他没动黑茄克的尸骸。
陈登孝已推测到出了意外。唉，布置周密的事儿，却砸了锅。他想不出为啥出了这状况。他在办公间绕室徘徊，一圈又一圈。开始时忐忑得难受，后来则觉得，心惊肉跳得将要窒息。
过了三个多小时，灰茄克好歹踅回来了。匆匆看过那纸条，陈登孝差点儿瘫坐到地上，胸背汗出如浆。
“玩了多年的鹰，没想到叫鹰狠啄了一口。”陈登孝心中五味杂陈。“妈的，咋办才好呢？”他反复自问，可始终没闪出答案。
他估计，蓝鳄早已远离了锦江。至于怎么逃窜，又远飏到哪儿，是无法卜算的。“但愿这贼囚徒，突然染上死症，或和人交手被刀剁死，或在其它地方犯案被一抢击毙……”陈登孝心里只能这样诅咒。
这样寻思，那样寻思，陈登孝万万寻思不到，蓝鳄却是直奔一个去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