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古人专为你写的
湖边有一块缓缓高起来的坡地，坡脚临水的一面，横卧着几峰叠石，石边有木连椅。坡顶栽着高低不一的景观树和绿竹，树间亦有木连椅。他俩朝坡顶走去，在猗猗绿竹中找了一只连椅坐下。过了好大一会儿，两人都没吭气，实际上都有好多话要说。
“你能说说，”何婷婷打破了沉默，“你对今后是怎么打算的吗？”
庄梦晓一下子被问住了，想了想才答道：“哪有确定的打算呀？不过，有一桩最要紧的事，倒是常搁在心里。”
何婷婷问：“什么事？”
“你当然熟悉拿破仑的一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咦，”何婷婷感到奇怪：“你不是并不热衷仕途吗？怎么，竟然要放弃初衷，也想谋个上校当当？”
“哪里呀！”庄梦晓笑着说，“不！我只想把这名言改一下＿＿不羡慕天鹅的癞蛤蟆不是好蛤蟆！”说着，两眼痴痴地看着何婷婷。
“呸！他在动怪心思。”何婷婷心想，便睨了他一眼，说：“谁把你当癞蛤蟆看唻？”声音很轻，很柔。
庄梦晓说：“可我一直看你是白天鹅。比童话中的白天鹅还美丽和皎洁。”
“这人知道嘴甜了，开始说恭维话了。”何婷婷脸上热烘烘的。此刻，庄梦晓分明想剖露心迹，她想打住，却又舍不得打住，就岔开话头，道：
“都说第一印象会在心里留下抹不掉的印象。这会儿闲坐着无聊，你不如就说说我给你留下了怎样的第一印象。但不能夸张，净是拣那好听的词儿，虚儿吧唧地往我耳朵里灌。”
“那是，那是，”庄梦晓连连点头。“第一次见到你时的印象，我无法形容。当时只想起了《诗经》里的一首诗，像是古人专为你写的。我这就背给你听：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恨自己肚里没有货，找不出贴切词儿形容你。幸亏这首诗把你活活画出来了，使我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这诗何婷婷也熟悉。她一字一句听他诵完，心里甜甜的，面上却不露出来，反而白了他一眼，说：
“张嘴就吐疯话！几千年前，怎会有人颠倒年代来形容我？再说了，我就算凑合着长得稍稍有点模样，哪能好到天上去？”
“看吧，你让我不能虚儿巴唧的，却又怪我说实诚话。”庄梦晓 为自己叫起屈来。“反正我就是有那种感觉。过去，我只把它当很美的诗来读，自打见了你，才猜想，那会不会是专为你写的呀。现在还……”
何婷婷不想让他往“现在”发挥，慌忙把他的话打断，说：
“可是，我一直奇怪，你从来都像有意躲着我的眼睛＿＿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太有杀伤力！”
何婷婷错愕了：“你是说我的眼睛很凶？很恐怖？”
“不，不是！”庄庄梦说，“不是凶，是漂亮！不是恐怖，是顶格漂亮，漂亮得忒过分……”
“夸张！有你这样夸人的么？”何婷婷听得清楚，心似被揉了一下。“不过，这样夸，倒是很特别，很文学，很讨人喜欢。可我还要问，你是不还有另外的现成句子搁在心里？”
“怎么没有？”庄梦晓伶俐地接过话，“就说你的笑容吧，我都不敢用我自己的话来形容，怕你说我这人轻薄。因此，只好同样当个小偷，偷窃古人的句子＿＿”他接着曼声吟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打住，快打住！”何婷婷装作气恼，“真想揍一下你嘴巴。叫你这一形容，我岂不成了祸水级的人了？原先不论怎么看，你都是极品男人，听了这几句才觉得，原来你是极品坏蛋呀！哼，我倒生出个主意，你还是把你这串麻麻辣辣的词儿，妥妥包起来，送给你喜欢的女孩吧！”
说到这，她有点后悔，最后那句她本心是要开开玩笑的，怕他会有误解。然而庄梦晓此刻真是福至心灵，竟麻利答道：
“这会儿，我不正是按你的意思做，把麻辣词儿送给我最喜欢的女孩吗？哈，我＿＿极品坏蛋，`坏\\u0027得够可爱吧？”
何婷婷觉出，他这是向她直接倾吐情愫。她有些慌神，便把双手一合，似一尊坐莲观音，念念有词道：
“阿弥陀佛！毋做如是想，毋做如是问！”
庄梦晓立即接过话头，说：“我像中了箭，心里甜蜜蜜，怎能不想不问？我有一肚子话……”
何婷婷更慌了。庄梦晓说的中箭，是指中了丘比特的箭，即爱神之箭＿＿他是在赤裸裸向她表白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