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不辨好坏的消息
早晨，庄梦晓一进办公室，就觉出满屋浮动着淡淡的香味。是花香，清新而甜润的花香。他目光一下瞟向窗户，见一扇窗敞开着。窗下有几株月季，不知何年所栽。月季的好处，是四月至十一月，月月开花。而庄梦晓的窗下，红黄白紫，色色皆备。花枝间会不时逸出一股股馨香，令人心醉。
庄梦晓这几天过于忙碌，没注意到，那几本月季长势如此之猛，枝条已经快够着窗框了。钵大的花朵，开得正盛，或争着向上攀高，或急着朝左右拓展版图，窗下早已成了锦簇的花花世界了。
庄梦晓陶醉於月季花的色与香，一时忘机，竟没发觉马骐悄悄儿立在他身后。待发觉了，就一把将马骐拉住，笑道:
“怎样呵，美吧？虽说年年月月花相似，我却觉得这一拨花开得特别美，特有格调！”
马骐没吭－声，更没附和着夸半句，只是不自然地用手来回搔头，两脚也是怪兮兮的，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显得不自在。
“一大早的，有啥心思么？”庄梦晓看出了马骐的不自然。相处这么久，还从没见他如此踌躇的样子。“有啥事就说出来。闷着心思，当闭嘴菩萨，可不是你的作派呀！”
“唉！”马骐叹了口气。“我和你，哪有隔着肚皮的话，何况……”
说到这儿，马骐又不吭声了。
“何况什么，接着说啊！”
马骐抿了抿嘴唇，说:
“别急！我在整理思路。我的意思是，何况我是专来找你说这事的。我觉得……这事儿关系到你。”
庄梦晓诧异得瞪大了眼睛:
“关系到我?很严重吗？”
马骐点了点头。他好像终于把思路理顺了，盯了一眼庄梦晓，问:
“你先回答吧，如果我说的是关于何婷婷的事儿，够不够严重？是不是关系到你？”
马骐这两句问，突如其来，还真把庄梦晓问住了。何婷婷的事，怎么会成了我的事？而且还有那么重要的关联？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在逻辑上有点乱，可是又觉得马骐说得并不离谱。难道没有关联？这时的他，初次扪触了这个问题，此前朦胧着，在觉与不觉之间，没曾自问过，更没有被别人问过。
这问题，仓促中他怎么能分拆个明白？有，这个字在脑中一闪，心中倏地漾出一种欢喜之感。无，这个字，却闪不出来，他相信自己的深层意识中对何婷婷永远不会冒出这个字来。
接着， 他的心陡地一紧，怦怦直跳，开始担心是不是何婷婷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或不顺心的事，或其它猜测不到的事了。因此他的心－下子抽紧，焦急地向马骐催问:
“快说，何婷婷怎么了？碰到什么事了？要紧吗？要帮忙吗？怎么帮才好？……快说，快说，你倒是快说啊！”
庄梦晓为人处世，向来稳重从容，马骐几乎没见过他为什么事儿焦急过，更没见他像眼前这样神色慌张。因此，他倒看得乐了，说:
“事不关心，关心者乱。主编，你急到这份儿上，心里该有多乱啊！不过，你猜多了，人家何婷婷好好的，何曾碰上了你问的那些意外事？”
庄梦晓听到这儿，抽紧的心立时松弛了，轻快了。他想掩饰一下，於是死劲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说:
“原来你是感觉生活太单调了，一大早的故意编个小故事，来消遣我呀！哈，真是心眼太坏了，这种故事是可以随便编的吗？”
马骐忙摇手说:
“冤枉啊！我哪有消遣你的心思！只不过你错解了我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有一个人来找婷婷，说一口京片子。我碰到过两次，一次在超市，另一次在五行园。在超市那次，那人总想紧傍着婷婷走，甚至想挎着婷婷的胳膊。我当时觉得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至少那个人的动作带这个意思。婷婷的表情，和那人不太相同，却也不是太不相同＿＿你说，这事对你是不是很要紧？”
马骐扫了一眼庄梦晓，发现庄梦晓又紧张了。他赶紧改了口气，以一副近乎高兴的声调接着说:
“不过，五行园那次，好像有明显变化。那人不再往婷婷身上靠，婷婷呢，脸色自然，和那人只像普通熟人那样边走边谈。两人显得不像有……不会有那种关系。这个嘛，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
庄梦晓的神情，立时又由紧张转为松弛，脸部表情本来像被冷风扫了－下，有些萎顿，此时则光风霁月，安然若素。可他的心思毕竟被马骐瞧破了，他觉得不好意思，便以平静的口吻道:
“哦!原来这样啊！那么，你要告诉我那不好的消息，又是什么呢？”
马骐心里暗笑：“哈，兄弟，你掩饰得太拙笨了，分明是欲盖弥彰嘛！”但他无意戏谑，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这不好的消息是，在五行园，何婷婷看到了我。她和我打了招呼，还介绍我和那个人认识一下，交谈了两句。直觉告诉我，估计婷婷这两天会找你。如果她没找你，那就算了……呃，算了＿＿我是说你俩的关系，原先怎样，今后还会是那样。如果她找你，并且像在委婉解释似的提起和那人逛了一趟五行园，那么，以后就会有故事，值得我们向你恭喜的故事。我这次主要就是要告诉你这桩事。你好生准备一下，以便到时候把题答好，哈，一定要答好啊！”
庄梦晓有些迷惑，想了一下，问: “你说的不好的消息，就是指这个？我……”
马骐嘻嘻一笑:
“我这多半是故意吓你！不过，看到他俩在超市那情景，倒真闹不清是怎么个关系。这个嘛，就看婷婷会不会给你漏点口风了。”
庄梦晓心乱，一时消化不了马骐这些话的所有含义。马骐笑着说:“我就说到这儿，你没事的时候仔细寻思寻思吧！”便转身走了。走廊上，响起了他哼唱的小调，轻快抒情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