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布置作业
姚娟立刻挂去电话,拨的是保密号码。
“是你?怎么好多天听不见你的声音了?”陈邦达看了电话显示,一开口就问。
“原因得问你呀。”声音很温柔。
“怎么又来电话了?”
“人家想你呗!你不愿意呀?”用的是撒娇语调。她这语调,里面似兑进了符咒,以往能生出巫术般的魔力,陈邦达很喜欢听,一听就半身发酥。
“我就猜你今天会来电话。是不是想告诉我点什么,比如,一篇文章什么的”
姚娟很惊异:
“你怎么猜到的,莫非有特异功能?”
电话那头传来嘿嘿的笑声:
“ 呵,我有没有特异功能,你能不清楚?好了,先聊聊你要告诉我的这件事。我这儿就有那张报纸。你不用告诉我内容,那文章我已经读过了。就说说你觉得该怎样应对,该如何处置……”
“应对和处置?这,我还没来得及想呢。一看了那该挨刀的报道,我就急着要告诉你。”
“听你这话我够高兴的。不过,光急,是没有用的。”陈邦达说到这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加重了语气说:“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急不急是一回事,想办法把那不愉快的心情熨平,则是另一回事儿。后者才是政治成熟的表现,是头脑有智慧的表现,是在官场上混出了火候的表现。”
“……”
“听了不高兴是吧?我再补充一句,在市面上混,尤其是在官场上混,动不动就表现出情绪,这是一大弱点。很多事情,有时不败在大行动上,倒是败在小情绪上。”
姚娟有些气沮。原想讨个好儿,却收获了一堆训诫话。以往,他俩之间可没出现过这种情形。
“我哪有情绪啊?”姚娟试图辩解。
“得了吧,最近我发现,你是一个情绪化很明显的人。就说最近吧,我只说了那么两句气话,你就搁在心里了,几天不照我的面,也不和我通话。还说`我哪有情绪'呢,真是骑驴找驴!”陈邦达这时的语调很温和,一听就是笑着说的,看似责备,实际上是在说体恤话,中间有很明显的亲昵成分。
姚娟心头一松:
“那么……你是解开心里的疙瘩了?”
“唔,算是吧。要不还能怎样?一条鱼,在它小的时候,养在缸里尚是可以的。等它大了,心里欲望多了,想去江湖里游一游,逛一逛,是正常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心里就不存在疙瘩了。”
这段话,超出预料,使姚娟喜出望外。她几乎是用带哭的颤声说:
“哎呀呀,谢谢你……你,你…真的不,不介意了吗?”
“咦,你怎能不相信我?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糊弄话?”
他知道,她的心还在激动着,便趁此点拨:
“刚才说政治成熟不成熟之类的话,你听了别不高兴。想想吧,你现在是高级干部了,不同於一般干部,境界和智慧自然该不同於以往。要执权有术,腹有良谋__这是官场经,可以帮你在官场纵横无碍。以后,我还要常在你耳边念叨这些官场经,你可别反感呀!”
几句话就起到了烧脑的作用。姚娟自己的地位升迁了,外在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这一点,她的直觉已经告诉她了。但她还没建立起一种意识,即:要往自己的脑袋里注入一些新东西。陈邦达只消寥寥几语,就清晰地给她点了出来。她心里既喜悦,又感激,立马吐露了心声:
“谢谢!谢谢!从此,你不但是我生命的……那个啥。呃,还应该做我政治上的导师!”
“欸,我喜欢这两重身份!”陈邦达显然很受用。“我会像以往一样,尽力满足你的!”表达是赤裸裸的。接着他便直接以第二个角色的身份,给姚娟布置作业:
“现在,就以你说的那篇该挨刀的文章为例题,做一做练习。我们可以把它比做一支箭,如果想解除它的威胁,你说咱们该把什么当反击目标呢?”
姚娟笑起来了,说:
“我这不是才接受指导嘛,还不习惯呢,请导师你当作-个示范题来告诉我答案吧!”
“嗬,你的回答我满意。”陈邦达爽快地说。“其实很简单,下策是对付那支箭,中策是对付射箭的弓,上策是打击那射箭的人__”他有意停顿一下,不说下去。
“可是……可是……”目标明确了,姚娟心里一亮。可是,她尚想不出具体办法来打击“射箭人”。把何婷婷击倒,那可正是她最想干也最爱去干的事情。
“干嘛只喊可是可是的?你派人去她的报社,要求《城市建设报》把她调回老窝,不就得了!”陈邦达直截了当地指明解题的最后步骤。又补充说:
“记住,这个作业由你们来做,列出几条理由,派个得力的人,直接到《城市建设报》找主事的人提要求。要明明确确提出,别含糊。”
陈邦达像剥竹笋似的,一层-层仔细授计。姚娟听得明白。当时她也曾闪过一念:“这事儿,怎么和我瓜葛上了?”可转念一想:“还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角儿。”便不再问,等於是接受了。
她只加了一句话,好似随口说的:
“好的。放心吧。这两天我去你那……我,我像你说的,是一条鱼,喜欢你这`缸\\u0027!我……”
“哈哈!哈哈哈!”传来陈邦达的笑声。欢欣、放肆、带着粗野的海腥味儿的笑声!
那年头,还没流行视频通话,姚娟无法看到一个镜头:陈邦达在放下话机的一刹那,皱了一下眉头。姚娟说“这两天”,可这两天他要去九久宾馆__他想告诉她这事儿,可终于没有告诉。放下话机的时候,仅只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