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我想再邀两位朋友
陈勇这人,既贪婪,又狂,这一点我们已经见识了。然而,他性格中尚有另一面__很江湖,很看重友情。确实如此。那些对他好的人,不管是现在对他好的,还是以往对他好的,他都会印在心里,放不下。在那个人情开始硗薄化的年代,他的这一点个性,比那些唯利是趋、寡情薄义的家伙,自然是好多了,更甭提某些毫无心肝的白脸狼了。
最能印证这-点的,是他对柳蒙怀着的那种不因时间推移而衰减的感情,那天两人在派出所里的简单对话,就可以作注脚。也正因此,他近来着实感到太惭愧。想想吧,他和柳蒙暌隔多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地点却是在派出所里,在他陈勇非常狼狈和尴尬的时刻。他既感丢脸,又怕给柳蒙种下坏印象,使两人的友情之舟搁浅。
所以陈勇总想找个机会把柳蒙约出来,聚一聚,用杯中酒浇化心中的不快。可是柳蒙一直在外地忙事业,约不上。
这天,他听说柳萌又来了锦江。他思量再三,决意邀柳蒙去郊外的龙溪谷消遣一天。如果有情感裂缝,在游玩中,是最易弥合的。只是他摸不准柳蒙肯不肯去。没想到拨通手机,他一提,柳蒙就愉快地答应了,只是顺口问了问另外还约了谁。
“嗯,另外嘛,还约了三位。”陈勇说,“一位是我中学时的伙伴李梧。其实,你认识他。他听说你来了,很兴奋,急着想和你聚一聚。第二位是省国土局业务处的处长金戈。第三位是中央战略资源研究会派来的商务合作代表张春才。他们三人,都是作陪的。”
“嗯,李梧就不用说了,当年就熟得很。”柳蒙说,“另两位都是圈子里的,不算外人。感谢你的安排。不过,我想再多邀两位朋友,你不会为难吧?”
“看你说的,”陈勇说,“你的朋友,都是呼得了风唤得了雨的人物。我巴不得高攀几位哩!”
柳蒙沉默了一会儿,说:
“说起来倒也是。这两位在我心目中确实有份量。不过,我说的份量远不同于你下的定义。这两位,谈不上让你高攀,你其实认识,就是庄梦晓和靳少艾。怎样,你同意他俩陪我去吧?”
陈勇真想不到这次约人竟会另生出枝节来。他现在最不愿见的人,就是庄梦晓和靳少艾。可这回倒好,等于是自己下了请帖,把两个最叫他闹心的家伙邀来。他怔了一下,却又不敢拂了柳蒙的意思,只好捺住气恼答应下来。
柳蒙立即跟庄梦晓和靳少艾联系。他俩答应得很痛快。靳少艾说:“龙溪谷挺好玩的,可是,通往那里的路,不太平坦,好多地方颠簸得厉害,一般的车受不了那份摔打。不过,你说巧不巧吧,我恰好借了一辆宾利中型越野,适合跑那种路。明天我开着它接你和梦晓哥。你不用开皇冠了,好不?我的技术你尽可放心,曾参加过跑车比赛哩。”
庄梦晓和靳少艾并没有因为听说要与陈勇同游而拒绝,足见他俩格局之大。这让柳蒙十分欣赏。同时,靳少艾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谁会把那么名贵的豪车借给一个打杂工?看来,这小伙伴或许真的有藏而不露的故事……”
次日早晨八点多,靳少艾开着宽体四驱宾利先后把柳蒙、庄梦晓接上车。这辆车,通体蓝宝石色,莹亮而气派,车内宽敞舒适有格调。而且行驶起来异常平稳,车轮轧着地面似乎不出一点儿声响。
他们在环城路的东北口与陈勇的黑奔驰汇合。彼此下车寒喧了几句。李梧、张春才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柳蒙,又用看怪物似的目光瞥了几下庄梦晓和靳少艾。庄、靳二人,按常礼与他们打了招呼。
金戈好长时间没和庄梦晓见面了,他因为怀着鬼胎,总是藏头匿尾的,两人的关系热不起来,也冷不下去。这会儿他远远地只朝庄梦晓点了点头,含糊地说了两句话,也听不清唔唔的什么话。庄梦晓并不介意,倒得体地应付了两句。
陈勇是车迷,见了宾利,立即把眼眶撑得老大。几次张口想问,怕再在靳少艾那儿碰钉子,所以强忍着没开口。
李梧对柳蒙格外殷勤,跑过来握着柳蒙的手问长问短不放下。柳蒙仔细端详李梧,个头倒是长了,不显太矮矬了,脸色却比中学时代更灰黯了。头发和眉毛都很黑,黑得有点异常,像人们开玩笑说的那种乌鸦毛似的漆黑。眼睛倒还是如小时候一样,仿佛不安分似的总在乱眨动,邪邪怪怪的,叫人感觉不甚自在。
对於少年时代的李梧,柳蒙是几乎没有什么好感的。那时的李梧,不招人喜。课堂上他从来都回答不上问题,是出了名的哑葫芦。然而,一下了课,他的嘴巴功能却异乎寻常,舌头闲不住,乱喷黄话,而且欺负女生很在行。柳蒙当时对他生出的印象,只五个字:孬小子欠揍!对李梧的今天,柳蒙当然是不晓得的。怎么说呢?他现在蛮横,妄自尊大,是人人见了都厌烦的主儿。然而,又谁都不愿得罪他,因为他舅舅的连襟的哥哥是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他因而成了惹不起的太岁。也多半因那层关系之故,他成了某出版社的副社长,很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