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联欢会
何婷婷安顿下来之后，过不几天就回了一趟京城。从京城回来，便连续往下边的市县跑，又是采访又是调研的，把半个月的工作安排得紧梆梆的。
月末，她赶回锦江，适逢城建厅举办的文娱联欢会开幕前夕。马骐把具体时间告诉了她。
到了联欢会开幕那一天，城建厅大礼堂里，台下的连排椅上坐满了人。多数是本厅的人，亦有不少受邀而来的客人。各地市城建局则派来了代表，还都带着表演节目来助兴。
这次联欢会像往届一样，气氛热烈，不断响起掌声和喝彩声。何婷婷坐在靠近右面走道的廊柱旁，也不时随大家拍掌。
演出者都很投入，好些节目相当精彩。有个双口相声，内容切中社会关注点，语言俏皮诙谐，很是叫座。其中有这么一段：
A： “你问，什么叫官场非正常状态？唔，这个嘛，不好定义，不是用一句话就能讲清爽的。我不妨露点儿聪明，来打个比喻，打一个猫和老鼠的比喻。你愿不愿听？”
b： “请说。我愿听。”
A： “在正常状态下，只要哪儿有猫在，老鼠们＿＿不管是大老鼠小老鼠，丑老鼠还是俊老鼠，也不管是造孽得破产的老鼠，还是做投机生意暴富得流油的老鼠，都吓得躲开猫，逃得远远的。对吧？”
b： “对，没错！”
A：“可是，你信不信，有时候很邪乎，事情恰好倒了个过，不是鼠怕猫，而是猫向老鼠讨好，极力套近乎。雨天为之打伞，雪天为之燃炉取暖，甚至愿意天天赔笑脸儿给老鼠挠痒痒，端屎端尿，小心侍候着。你说，这为什么？”
b：“唔……唔……”以纸扇敲头，做不解状。
A：“你怎么猜不出呢？笨！嘿嘿，道理再简单不过＿＿因为鼠爷口袋里装着大金元宝呗。”
b：“怎么会有这名堂？猫可是得了上帝授权的，有逮老鼠的权力和职责呀！”
A：“对不起，你忘了老鼠那盛着金元宝的口袋，是更有威力的，使猫变得没半点脾气，只有向鼠爷讨好的份儿。这有个说头呢。”
b：“什么说头？”
A：“这叫作印把子讨好钱袋子！懂了吧？”
此言一出，立即收获了一片掌声。那个年头，灰色交易和权力寻租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引起了人们的种种担忧。这个段子，寓庄于谐，由笑谈中挑出了一个人人关心的严肃话题，不受欢迎，不可得也。
不过，杂志社的节目仍没出场，不知演的是什么，不知谁来演，更不知能不能演得出彩。何婷婷心里默默地猜测着，期待着，希望会给她带来新鲜感，带来惊喜。
一个集体舞蹈节目刚刚落幕。主持人宣布场间休息五分钟。礼堂里的气氛，陡然变了，这里那里传出了闹闹哴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笑声和咳嗽声。有些人，起身到外边透透气，弄得椅子不断发出了聒耳的吱嘎声。
何婷婷旁边的一位中年矮胖子，欠身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挨他坐着的一位身量高高的瘦子，跟着也呵呵打了哈欠，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何婷婷心里一乐，还真像俗话说的，哈欠确实能够传染哩!
瘦子打了两个哈欠，看样子意犹未尽，缩了缩肩并仰起了脖子，似乎想再来个更痛快的。这时，唰啦一声，台上大幕猛的拉开。礼堂里立时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前台。
可是大约过了半分钟时间，报幕员却还不出来。台上空宕宕的，没人，也没有任何布景。大家瞧着，深感诧异，以为出了岔子。有人忍不住发出嘘声。
“好好的，怎么掉链子啦!”胖子有些不满。
“不知什么人拖沓，让大家扫兴!”瘦子随声附和。
咚!咚!咚!
瘦子的话刚出口，台上陡然响起了鼓声，带着重重的回音，震动全场。左边的幕帘后，转出一位穿大红色中式长褂的高个儿，故作惊慌状，一跛一颠地往台中央挪步。刚到台中心，身体突然失衡，唿咚摔了一跤。他慌慌张张爬起来，利索地一转身，背对着观众，引得台下哄的爆发了一阵开怀的笑声，声浪颇大。何婷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这台上的高个儿，既然穿着长袍，自然应是个体面角色，可背过身来，那长袍的上半截却豁了个簸箕大的窟窿，露出了里面穿的黄背心，背心上画着张大大的怪脸，一只眼瞪得大过驼鸟蛋，另一只紧闭着，还歪着鼻子，呲呲着牙。那大窟窿周围也东零西落地豁了不少小洞洞，像狗啃的，很落魄，很穷酸，很搞笑。
“喂!喂!请安静，别笑啦……别笑啦!我说的是你们呢!……还有你们!”那高个大红袍，把身子转过来，朝台下向左一指，然后又向右一指。
“咦，这是谁呀?”胖子问。
“是呀，这小子是谁，怎么没见过呀!”瘦子也感诧异。
“诸位没见过我吧?”大红袍把双手一摊，跷了跷脚，耸了耸肩。“嘿嘿，不奇怪！其实，彼此彼此，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诸位。喂，有谁能猜出我是谁么?猜出来我给你发红包！”他大声发问。
“少发神经，快说你是哪个家伙?”胖子、瘦子一起喊。他俩略显兴奋。
“好说，好说，”大红袍笑道，“我这就自报家门。我呀，是庄梦晓花二毛二分钱的重金，请来的客串演员!他们杂志社出了两位艺术天才＿＿请注意，是天才，艺术天才！其才能足以惊动联合国。可惜，这两位天才，都是内敛型的，不愿张扬，不想在这联欢会上露脸……这怎么行啊?本演员是他们的朋友，为避免资源巨大浪费，硬是把他俩强拉过来了，好让大伙儿一饱眼福和耳福!来呀，二位天才，恭请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