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舒曼心中是有些慌乱的,眼前这人对智慧序列的掌控只会越来越精熟,又经历了朝鹤那档子事对伪装之道也有防备。
正因如此,潘蒂娅才会启用“舒曼·莱温斯基”这个老号,而不是创建新号,那样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识破。
他应该没看破,不过还是得小心点,收着点性子。
千万要克制住攻略夏沫的小心思。
可……
面对拉着自己手的美人君王,还是一条美人蛇,潘蒂娅很难坐怀不乱啊。
另一边的苏牧,看向舒曼的眼光略显诧异,盯着那双略带幽怨的黑色眼眸,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口吻怎么听起来,像是我们很熟的样子?
北境的女孩都这么自来熟?莫非是因为……心理医生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成熟的女人,没有那么多羞涩与矜持吧。
他一时间到没有猜想到,眼前这个舒曼是主角小姐的又一重马甲,毕竟这是在诺伦薇儿丹蒂号上的老相识。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时候的潘蒂娅应该在海黎,劫狱救走戴凡娜。
至于夏沫……更不会怀疑,她既不了解潘蒂娅,也不了解舒曼。
“不是拆台。”
苏牧摇摇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听到这句,舒曼的小心脏狂跳不止,故作犹疑地问:“也不是很清楚吧,当时在游轮上,你好像都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这家伙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她才不上当呢!
苏牧喝着啤酒,说:“你和律星法庭不是很熟吗?难道安索斯先生没有和你说?我和夏沫的订婚宴他还来了呢。”
说完,他紧盯着舒曼的表情。
“安索斯?”
尽管心中翻江倒海,但舒曼面上无比平静,摇摇头说:“他可是律星法庭的红人,那是我们这种凡血能比的?”
“当时在游轮上不过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苏牧点点头,继续问:“听说莱温斯基是容克贵族?”
“容克贵族?”
“切。”
舒曼嗤笑一句,说:“弑神者大人说笑了,什么容克贵族,哪有容克贵族,这都是封建王朝时代的事情,现在的莱茵……”
“现在的莱茵——”
苏牧打断她的话,指了指窗外,飘扬在布拉格广场之上的崭新旗帜。
“霍伦堡是骑士国,萨克森是王国,波西米亚不也是王国?这面崭新旗帜代表的第四莱茵,不也是帝国?”
年轻的君王微微一笑:“或者我应该更准确地形容为……容克序列贵族集团?”
“呵。”
舒曼表现出不一般的冷静,脸上笑意吟吟,尽显清冷的艳丽,下巴微微扬起,眉眼斜视戏笑,尽显贵族大小姐的姿态。
与刚才的玩闹判若两人,像是征服者,却又能勾起别人的征服欲。
苏牧斜靠在椅背上,目光清明地迎着这位贵族小姐的目光,两双黑眸直视彼此。
一人清艳,一人温严。
夏沫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如同针锋相对的两人。
“不愧是弑神者呀!”
最后,漫长的注视后,舒曼终究败下阵来,目光躲闪开君王的威严,脸上爆发出娇憨的笑容,由衷地赞叹着对方。
“你说的对,莱温斯基家族,正是容克序列贵族集团。”
“只是……”
她微微叹息,说:“我没有继承序列,只是一个凡血,进不了家族核心,只能操持一些家族产业。”
“那。”
苏牧眉头一皱,问:“曼施坦因家族是不是也是容克序列贵族?”
他记得,主角小姐潘蒂娅的正是出身于曼施坦因家族。
“是。”
舒曼说:“莱温斯基家族和曼施坦因家族还是姻亲关系呢!”
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话。
“那舒曼小姐,您认识潘蒂娅·冯·曼施坦因小姐吗?”苏牧问。
舒曼柳眉一挑,问:“她是你什么人?”
“朋友。”
“额……”舒曼故意将目光投向夏沫,“朋友?”
苏牧解释说:“普通朋友。”
舒曼,不,潘蒂娅:“……”
该死的混蛋配角,本小姐帮了你这么多,居然只是简单朋友吗?哪怕说一句知己对手呢,我难道不配做你的对手吗?
苏牧以为舒曼不信,又强调一句:“真的!她只是我的……朋友。”
潘蒂娅:“……”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你说是就是呗。”
舒曼一边说,一边贴到夏沫身边:“男人什么的,就没有一个……算了,不说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过潘蒂娅这个人,回头可以帮你问问。”
“不过因为一些不能说的事,当年的世界大战,曼施坦因家族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如果没打听到你可不要怪我啊。”
让本小姐帮你找本小姐,那自是不能够找到的,而且本小的“曼施坦因”非明面上的“曼施坦因”。
“那是自然。”
苏牧点点头,他原本也没指望舒曼小姐能找到,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只是个凡血,是莱温斯基家族的边缘人物。
“这场动乱不要紧吧,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波西米亚的军队一败涂地,被对面的联军追着打。”
舒曼摇摇头:“左右不过他们继血种的事,只要不逼迫太甚,和我们这些凡血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做国王不是做?”
苏牧笑着:“莱温斯基家族没参与?”
“或许有吧。”
舒曼双手一摊,说:“但是与我无关,我的四叶草基金是多方联合注资,除非律星法庭倒了不然谁也动不了我。”
“话说回来,谁能动得了律星法庭?那可是……第一君王啊!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女皇陛下,据说,她美得让人想犯罪。”
苏牧:“……”
看着舒曼眼中浮现的向往,他眼皮一跳,当即明白,这位贵族小姐八成真的想犯罪。
她笑着举起啤酒杯,说:“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你的事,我这辈子甚至连审判长都见不到呢!这得敬你一杯。”
“不客气。”
苏牧举杯回应,问:“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会你打算直接回福利院?”
舒曼摇头:“波西米亚的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战争一旦开始,自有它原本的逻辑,我看不会停,不仅仅是莱茵,加洛林大区估计很快也会爆发战争。”
“猜疑链,当你的死对头开始整合,你也不得不跟着押上筹码。否则,一旦莱茵完成统一,加洛林搞不好又要被42天速通。”
“呵。”
这位容克贵族小姐满脸讥谑,说:“老正白旗了。”
苏牧、夏沫对视一眼,两人都能听得出舒曼小姐语气中的嘲讽与不屑,这种老牌贵族似有些真的看不上加洛林人。
苏牧喝着酒,静静思考着,从舒曼小姐的话中,似乎不难听出,她将莱茵帝国幕后统一推手的可能指向了律星法庭。
而加洛林大区则是旧党稳固的大本营。
这场风云背后的真正执棋人难道是党魁与女皇?
旧党、律星法庭和平相处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开始竞赛,这会和耶梦加得有关吗?
苏牧感受着味蕾上浓郁的小麦果汁香,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呢?
这似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
凡血的统一不符合继血种的利益!
“好喝!”
舒曼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啤酒,吃一口香肠,问:“我记得当时在船上,你似乎对福利院很有兴趣,要不要跟我回家看看?”
“嗯?”
苏牧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劳伦斯家族那里先不着急去,看看能不能与莱温斯基家族建立联系,再旁敲侧击一下劳伦斯这个陪审团家族。
“可以吗?”他问。
舒曼笑着:“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现在就去?”
“急啥,先吃饭呀,我肚子还空着呢,刚才全都吐了出来。”
“哈哈,好,敬你!”
苏牧举起酒杯,舒曼给自己满上,回应举杯。
夏沫看完整场。
目光微微闪动,不停地在苏牧与舒曼之间来回,这两人似乎非常投契,对,投契,可惜是异性,就算是一个百合也得防着点。
吃完饭,两人跟着舒曼,来到四叶草慈善基金下辖的一所福利院,不同于广场上略带紧张的气氛,一进院子满眼都是无忧无虑的笑声。
二十几岁的哥哥姐姐们正带着十岁以下的孩子胡闹玩耍。
四月的春风习习吹来。
舒曼问:“怎么样?”
她看到了苏牧的眼眸中的情绪,欢喜、欣赏,甚至带着一些……怀念?
是啊,差点忘记,这位君王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好像是一所教会福利院?
舒曼的对这段资料的记忆不是很深刻,因为那座教会福利院没多久就被拆除,消失在了江州的城市历史中。
“像幼儿园、小学。”苏牧说。
“没错。”
舒曼走在操场上,说:“就是需要营造这种阳光、向上的氛围,他们从小失去双亲,已经生活在阴霾中,不能再施加坏影响。”
“你对西方福利院的印象,应该还停留在文学作品中吧,苛责、打骂,孩子死了都没人管,只是教会用来伪装善心的门面。”
“文学作品?不,我亲眼见过。”苏牧摇摇头,想起海黎市幻境中的场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附近就有福利院。
“哦?说说看。”舒曼故作不知。
苏牧说:“我也是在教会福利院长大的,不过我是幸运的,院长母亲对所有人都很好,我有一个不错的童年。”
他注意到,舒曼一出现,很多孩子立即向这边看来,眼中充满欣喜,似乎特别喜欢这位大姐姐,只是碍于大姐姐正在陪着客人,全都懂事地没来打扰。
“孩子们要上课吗?”
他虚心请教着。
“当然。”
舒曼说:“福利院会教会他们谋生的手段,读书是基础中的基础。”
“舒曼姐姐~”
正说话间,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欢喜地跑过来,养得粉圆玉润丝毫看不出孤儿影子,倒像是个小公主。
金发碧眼,招人喜欢。
说的居然不是莱茵语而是因铎语,大概是因为因铎语更通用吧。
“舒曼姐姐~你早上去哪里了呀?”小女孩问。
舒曼宠溺地抱起她,摸摸头,说:“姐姐和哥哥出去办事了呀。”
这位贵族小姐眉眼都在笑,满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苏牧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夏沫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压低声音回答说:“这个小女孩是继血种,蓝血A级,生命序列。”
“蓝血?”
夏沫惊讶地看向舒曼怀中的小女孩,问:“这福利院中还有别的吗?”
“有!”
苏牧将目光转向一同前来的小男孩,黑发蓝瞳,这孩子身上少了一份女孩的天真烂漫,多了一份沉着冷静。
“圣光序列,蓝血A级。其余的似乎……都是凡血。”
又一个蓝血?
孤儿院这么容易出蓝血?心上人也是孤儿院出身,真就‘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是吧?
“哥哥?”
小公主眨眨眼睛:“什么哥哥呀?”
“来。姐姐给你介绍。”
舒曼抱着孩子转过身:“他们是从遥远东方来的哥哥姐姐,都是特别心善的好人哦,哥哥叫……”
“伊铂斯,叫我伊铂斯就好。”苏牧说。
舒曼眯着眼睛,想着:不是,你也学我套马甲是吧?
她看向夏沫。
“夏沫。”夏沫说,她实名上网。
“我叫海菈。”
小女孩绿宝石般漂亮的双瞳满是好奇,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抱抱~”
舒曼惊讶看着怀中的小公主,想着:配角先生还真招女孩喜欢。
“来,哥哥抱。”
苏牧也很意外,更多的是开心,伸手抱住可爱的小公主。
撒娇的女孩最好命。
另一边的小男孩像是无人在意,不过他却好奇地看着——夏沫,湛蓝的双瞳闪烁着清亮的光。
“哥哥呢?”海菈问。
“妹妹,我在。”小男孩走上前,自我介绍说,“兰格维。”
妹妹活泼可爱,哥哥彬彬有礼。
只是……
夏沫好奇地问:“你为什么盯着我呀?”
“姐姐。”
他喊着,并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嗯?”
“有吗?”
“你去过开云吗?”
夏沫十分诧异,她大学以前从未离开过江南,按理说不可能和眼前的小男孩见过。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个大人,还有几分搭讪的意思,但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应该不会存有这个心思。
“没。”
兰格维摇摇头,像个小绅士,说:“只是一种感觉,觉得姐姐特别亲切,像是亲姐姐一样,一时间有些……恍惚。”
“呵呵呵……”
夏沫开心笑着,随手从手腕上摘下一块表,说:“既然是亲姐姐,那姐姐可得送你点东西,这块表给你,表带是玉做的哦!”
嘴真甜!她想着。
“那我呢,我亲切吗?”苏牧凑上去问。
“额……”
兰格维羞赧地摸摸头,说:“现在亲切了。”
“哈哈哈……”
舒曼直接笑出声。
海菈赶紧安慰说:“哥哥别伤心,你还有我呢,我见过哥哥!也有些恍惚!”
“呜呜呜……”
苏牧故作伤心,也准备淘点东西,结果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就没东西,除了手腕上有一顶王冠。
这给不了,她受不住。
“哥哥忘记带礼物了,下次一定。”
“嗯!”
海菈重重点头。
这次真·下次一定!苏牧想着。
……
……